大年初一第一天早上，柯照溪和柯建山在接连不断的爆竹声中吃了新年的第一餐饭。
有吵闹的爆竹声做背景音饭吃的也不算尴尬，柯建山吃的很快，没一会就下桌弹琴练嗓去了。
“xiramixiramixiramixirami。”
那逐渐提高音域的美声仿佛是在和外面的鞭炮声抗衡一般越来越尖锐，柯照溪在这喧闹的环境下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在高分贝下等待被震碎的玻璃瓶一般，她把碗里最后一个饺子吃完快速地收拾好碗筷逃到了厨房。
还有六天他就要上班了，马上就过去了。
柯照溪看着哗哗流水的水龙头安慰起自己。
晚上的时候叶祎看到红包被退回通知并不意外，昨晚柯照溪没点他就知道她不会收。他把手机收起来把手里的烟花点燃递给姑姑家的女儿。
和那晚和柯照溪一起放的一样，单调的白光燃在黑夜里惹得周季星开心的叫起来。
“哥哥，F市好玩吗？”周季星一边挥着手里的烟花棒一边问。
“还行吧。”叶祎眼看着烟花要灭了又给她点了一根。
“哥哥是不是在那边也很受欢迎？”
叶祎白了一眼这早熟的妹妹说：“没有。”
“那那里的人眼光不怎么样，我这么帅的哥哥怎么可能没人喜欢呢？”
叶祎听着这拍马屁的话笑起来，从口袋里掏出给她准备的红包，“周季星你这油嘴滑舌一套跟谁学的？”
“事实如此嘛。”如愿以偿的周季星美滋滋接过红包装进兜里看着手里快燃尽的烟花嚷嚷起来：“哥哥，再给我点一根。”
叶祎把手里剩下的几根一起点燃递给她给自己留了一根，耳边依旧是周季星咋咋呼呼的声音，那不断燃烧的烟花没两分钟就剩下手里被烧焦的铁丝，四周又陷入之前的昏暗。
“哥哥，哥哥，我们再去买点吧，我有钱，用我的钱。”
叶祎摸了摸还有余热的铁丝应了一声带着周季星走了出去。
初七的时候，柯照溪家里来了客人。
是柯建山的朋友，两人在客厅高谈阔论，柯照溪在房间写作业，但他们的声音实在太大，她几乎每句话都听到了。
她听着柯建山说着自己在学校里带出的学生在哪拿奖了，自己也在哪个比赛中拿奖了，还指着家里的奖杯一个个介绍，
她听着对方说自己在哪里买房了，又新买了一部奔驰车，理财又赚了多少钱，
柯建山说自己不为钱财就是为了把学生教好，那人假意奉承了几句惹得柯建山大笑起来。
她放下手里的笔看着三楼的阳台，人们总是喜欢这样，在互相认识的人面前吹嘘自己在生活里得到过得成就，并在交谈中无形中攀比起来，还要为自己混得不如其他人而找冠冕堂皇的借口。
大人最后都会变成这样吗？还是只有柯建山这样的大人会变成这样。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低头看叶祎发来的图片，是两件颜色不同的女款毛衣，紧接着他在微信上问了一句“哪个颜色好看？”
“不知道。”
她一回完柯建山就在客厅叫她，她把手机装进口袋走了出去。
“你很久没见我女儿了吧，她学习也不错，这次班级排前十。”柯建山指着走出来的柯照溪说。
原来从比生活变到了比孩子成绩。
“你女儿都这么大了，长这么漂亮啊。”胡甄看着走出来的柯照溪有些惊艳到了。
“还行吧。”柯建山看着胡甄得意地笑起来，他瞥了一眼有些手足无措的柯照溪带着几分颐指气使说：“这是胡叔叔。叫人。”
“胡叔叔过年好。”柯照溪看着他带着打量的眼光怯生生叫了句，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哎呀，这…我来的匆忙也没准备红包。”胡甄如梦初醒般上下摸了摸口袋，而后叼着烟转身从包里拿出鼓鼓囊囊的钱包有些炫耀似的连抽了好几张欠身塞到柯照溪手里，陌生男人的手掌有些粗糙，覆在她手背上让她条件反射性的抽回了手。
“拿着买学习用品啊，好好学习，考个好学校。”说完还假装语重心长地摸了柯照溪的脸坐回沙发上。
“你女儿真乖，真听话，比我儿子强多了，果然还是女儿贴心啊。”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儿子也有儿子的好啊。”
柯建山说完和胡甄相视笑起来。
柯照溪拿着这几乎在烧她手的几百块钱在这让她难堪的笑声中夺门而出。
她穿着叶祎送的兔子毛绒拖鞋看着手里被拽成一团的钱坐在江边眼眶通红，为什么呢，再不喜欢我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吗？为什么看着我被那男人调笑你还能笑得出来呢？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她在寒风凛凛的江边按开了手机。
“我觉得红色好看你觉得呢？”
“我买了红色的了，你穿红色好看。”
“柯照溪，回信息。”
柯照溪余光看到毛绒拖鞋上不知道在哪蹭到的泥，手里的钱她既不想放进口袋可又不想白白扔掉，毕竟她真的很讨厌向柯建山问钱。可是她手里的这个钱对她来说真的太屈辱了。
她看着叶祎发来的信息强忍着的眼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
她太想叶祎了，从他走的那天开始她的想念就一直在增加。
他给她发他各种出去玩的小视频，给她看他爸妈给他买的跑车，逛商场给她买东西问她喜不喜欢，他把他在上海的每一天都如实摊给她看，可是这些对她来说就像是一部悲到极致却哭不出来的电影，她看一次就疼一次。
她不敢问视频里的那些女生都是谁所以只能善解人意般说一句玩得开心哦，她不敢问那辆跑车多少钱只能说车真帅，她不认识衣服上的logo只能说一句“我不要不要买。”
她摆脱不了这个自卑敏感却想要自尊的自己，但是即使这样，她还是很想他，等他回来他就会和她一样了，他就不再是他们口中的有钱人了。
只要他回来。
她把自己藏在宽大的帽子里低头无声痛哭。
藏起来哭什么的她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