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柯照溪和柯建山吃了年夜饭，柯建山自从不打她之后和她说话的次数少之又少，其实自从柯照溪记事以来，他和那已经不知道在哪的妈妈经常吵架，生活里大大小小的琐事都可以成为他们吵架的导火索。
她一边安慰大哭的弟弟一边还要担心他们打起来，别的小孩子享受父慈母爱的年纪，她却要每天担心受怕地活着，她那个时候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妈妈要为了五块钱的猪肉吵架，也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在得知爸爸买了钢琴后疯一般用手边的东西砸向搬钢琴进来的搬运工人。
她日复一日地在这场仿佛永远在上演的家庭闹剧中变得越发沉默，直到某天早上，她照例去叫喜欢赖床的弟弟起床时发现弟弟不见了，她着急忙慌地准备找人时，柯建山走了过来，他冷冷看着问着“弟弟不见了”的自己说：“柯照溪，你以后没妈了知道吗？”
她求证似的在屋子里一直找，弟弟的玩具不见了，鞋柜里妈妈那双很好看妈妈却很少穿的宝蓝色的高跟鞋也不见了，她把衣柜一个个打开，属于弟弟和妈妈的衣服几乎全部没有了，她看着面无表情的柯建山哭着问：“他们还回来吗？”
柯建山抚掌而笑看着柯照溪说：“永远不会了，我们都被你妈妈抛弃了。”
柯照溪没有了妈妈和弟弟，他们甚至是趁着她睡着时偷偷走的，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柯照溪起初还会大哭，可她一哭柯建山无处发泄的愤懑就会化作拳头挥在她身上，她渐渐连哭都只能躲起来哭。
可是没有女人的家里暴露出来的问题越来越多，柯建山不会做饭，柯照溪经常饱一顿饿一顿，没人打扫的房间也越来越乱，所以在别的小朋友都干干净净时，她连头发都梳不好。
她为了让自己不饿肚子不得不自己站在凳子上学做饭，被油不知道烫了多少次，学会了用那个一打开就疯狂抖动的洗衣机，收拾屋子扫地，为了梳头方便用攒下来的五块钱去找了家理发店把长发剪了。
但即使她已经这么乖了，她依旧没获得过一点属于父亲的爱。她以为自己唯一的庇护从柯建山变成了这套不及九十平的房子。
她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她对柯建山越来越绝望对生活也越来越绝望，但她却除了陷在这淤泥里无处可去。
“柯照溪，你那男朋友呢？”在两人吃完柯照溪收拾碗筷时柯建山坐在沙发上突然问道。
柯照溪捏着筷子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低头继续收拾。
“你真是有出息，比你妈有出息多了。”柯建山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说。
柯照溪一言不发对于柯建山满是讽刺意味的话并不搭腔。
她越长大就越明白那在她心里逐渐模糊的妈妈的辛酸，当他们为五块钱的猪肉吵架时，柯建山可以眼也不眨地买一架占满客厅的上万块的钢琴，当妈妈要为了两个孩子对着生活里从几毛钱的小葱到孩子的学费都精打细算时，那个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却完全置身事外，一心只想着用唱歌来逃避生活。
“柯照溪，你现在有了靠山连话都不屑跟我说了吗？”柯建山见她一直不说话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我没有。”柯照溪看他脸色不对马上开口回答他刚刚的问题：“他回上海过年去了，过完年回来。”
柯建山冷哼一声打开了电视，电视里主持人喜气洋洋的在恭祝新年，柯建山在这片喜气洋洋的背景音中盯着电视里的人说：“你谈恋爱我不管，但你要是怀孕了你就自己掂量着办吧。”
柯照溪难堪的鼻子一阵酸意，她低低应了一声把碗筷端进厨房。
客厅依旧是络绎不绝的音乐声，柯照溪看着池子里油腻腻的碗筷，垃圾桶里满满当当的厨余垃圾，她把水龙头拧到最大，哗哗的水流声盖住了客厅传来的欢天喜地的音乐声。
柯照溪把手伸进冷冰冰的池子里洗起碗来。
叶祎吃完晚饭后陪着宋佳音他们在沙发上看电视，外面不知道是哪传来了几声短促的烟花声，宋佳音和外婆热火朝天的聊天，叶准在书房处理工作，叶祎看着下午五点柯照溪发来的新年快乐之后的对叶祎发来的“吃饭了吗”和“在干嘛”的消息都没有回。
叶祎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里载歌载舞的节目，从身后突然递过一个红包，叶祎转头去看处理完工作的叶准伸手接过：“谢谢爸。”
“嗯，已经成年了，做事要想清楚了。”叶准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悠悠道。
“老叶，大过年的，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吗？你别把公司那套放在我儿子身上。”
“好话你这几天不都夸完了吗？”
叶祎听着自家父母的打趣，看着手里未回的微信起身上楼。
“我上去写作业了。”
宋佳音应了一声，被家里整点报时的沉重座钟声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