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少阳没有参加四月的月考,考试的那天是他父亲出殡的日子。
肇事司机虽然自首也赔偿了,但是这对于已经失去的人来说钱已经一点都不重要了。
袁少阳抱着怀里的瓷白罐子想起他们最后一次鲜活的见面是那晚他晚自习回家,爸爸因为在酒桌上喝多了,拉着刚回家的他在沙发上聊了好久,两人从班级琐事聊到高考志愿。
“你要考好了我带你们出去玩,国内国外随便你选,多贵爸爸都带你去。”
他还记得那晚他真的有去网上百度国外的旅游景点,还做了笔记,可是第二天他就变成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他一直到心电图连成一线都没有醒过来,没有对他说一句话。
ICU一天的费用就跟无底洞一般,他迫不得已跟着妈妈去借钱,原来曾经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都是假象,一提到借钱几乎都是避之不及,就连最亲的舅舅也如此,舅妈涂着口红看着憔悴的妈妈说:“我们家刚买了房子还没钱装修,实在是拿不出钱了。”
所以人世间的亲情又到底是什么,像一缕炊烟一般,经不起一点推敲就会消失在空气里,连气味都不曾有。
那晚他在角落看着妈妈拿着手机一遍遍给老同学打电话借钱,夜里很凉,而瘦弱的妈妈穿着几天都没来得及换的外套坐在走廊里低声下气借钱。
一遍遍未果后,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没有发出声音只剩肩膀不停抖动,他在楼道无人的楼梯间从未有过一刻感觉如此窒息。
怀里的瓷白罐子放进了公墓碑,而十几天前还鲜活的人变成了一张此刻朝他笑的照片。
袁少阳在放下手里的东西后终于痛哭出声。
他知道他放下的不是一个装着他爸爸骨灰的盒子,他放下的是他爸爸此生未尽的无尽遗憾。
他将缺席他以后人生的每一个时刻。
他看不到他高考,兑现不了要带他出国旅游的承诺,看不到他成家立业,做不了他孩子的爷爷,他们此生再也不会相见。
十九岁的袁少阳可能永远都走不出去这一天,他被看似温柔的生活狠狠捅了一刀,汩汩流血的伤口再也无法愈合。
可是那经历海啸后一片狼藉的日子总要继续。
袁少阳处理好家里的事之后回到了学校,班里人隐隐约约知道了什么,面对他都有些小心翼翼起来。
但他什么都没说,学习更加刻苦,他不再跟程恒他们一起打球了,除了上厕所,他仿佛就像长在座位上一样埋头学习。
而在他回来不久后,叶祎在某天晚自习发现了他桌肚里的装着钱的信封。
他看着那牛皮纸袋的信封里的钱看了一眼斜对面袁少阳的背影把信封装进书包。
晚上两人写完作业,叶祎订的蛋挞也正好到了。
自从清明节之后,叶祎真的按照一日三餐下午茶加夜宵来投食,柯照溪咬了一口温热的蛋挞忧伤的说:“叶同学,我如果下午吃了小蛋糕,晚上能不吃吗?”
“不能。”叶祎把奶茶插好吸管递过去。
“可是我真的不能再吃了,纪慈都说我感觉最近胖了。”
叶祎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好像是有点肉感了,“再吃一个月吧,长到95。”
柯照溪听着大声抗议起来:“我不,马上要夏天了,别的人都瘦瘦的就我一个人胖我岂不是很丢脸。”
叶祎把蛋挞塞进她嘴里,讽刺起来,“嚷着不吃我也没见你少吃,不是顿顿都吃完了吗?”
???
柯照溪被叶祎的话激怒了,叶祎笑眯眯看着她气鼓鼓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在她准备走的时候伸手拉住她毫无诚意道起歉来。
“我错了我错了,吃完再走吧,你不是说不能浪费吗?”
“你走开,你太坏了,把我当猪养就算了还嫌我吃的多,哪有你这样的,我今天不想理你了,我要回去了。”
柯照溪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不小心碰到了叶祎放在桌子上的书包,那个装着钱的信封掉了出来连同叶祎没注意到的夹在钱里的信纸。
柯照溪挣扎的动作顿了顿,而后一脸惊悚看着他说:“叶同学,你…是不是被包养了?”
叶祎放开她俯身捡起地上的东西不屑说道:“谁包养得起我?”
他打开那张信纸,上面只有五个字。
“谢谢,对不起。”
“是袁少阳吗?”柯照溪一看上面的字就明白了。
“嗯。”叶祎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应了一声。
“他都跟你道歉了,你就别生他气了。”柯照溪说着又拿过旁边的蛋挞吃起来。
“我早没生气了。”
叶祎看着柯照溪吃的鼓鼓的脸颊无奈笑起来,好像只小松鼠啊,真可爱。
他宠溺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