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大牢外，程氏转头看了眼身后，见陆家的人没跟过来，又拉着二儿子陆广去了旁边的角落。
她把薄棉的布鞋脱下来，从夹缝里抠出一个碎银子渣，又警惕地四处张望，依旧没看到陆家人，这才捏着碎银子渣，讪讪地看向二儿子陆广。
“广儿，娘这也是没法子，不然，家里的银子都得被你爹拿去赌。”
陆广看到他娘竟然将碎银子渣藏在鞋底，到底是念过圣贤书，顿时脸色涨红，羞臊至极。
“好了，娘，快去看大哥吧，看完了咱们就回去。”
“唉唉唉，走。”
然后，程氏和陆广将碎银子递给衙役，又是磕头，又是说好话。
衙役捏着那碎银子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才让他们娘俩进去。
不过，等他们娘俩进去，两边的衙役才面露不屑地说道：“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个个跟没长脑子一样，等陆定流放时，肯定能出大牢，不一样能见到人吗？非打得死去活来，我看啊，那老太太够呛了。”
“是啊，不过，他们没长脑子，这不才有咱们的好处吗？”
“那倒也是，嘿嘿。”
牢房光线晦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腥臊恶臭，混杂着发霉的味道，令人闻之作呕。
不远处的牢房，时不时传来痛苦地惨叫，还有各种咒骂声，仿若地狱，森然可怖。
程氏和陆广被人带到陆定的牢房，狱卒冷声说道：“那么点银子，隔着门看吧。”
“好心的大哥，求求你打开门让我们看一眼吧。”
程氏苦苦哀求着，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下来。
那狱卒恶狠狠地瞪着眼珠子，如同凶神恶煞，怒斥一声：“看就看，不看滚蛋！”
程氏一下子噤声了。
好歹隔着门能看看儿子。
等狱卒离开，程氏和陆广透过木柱的缝隙，一眼就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陆定。
除此之外，牢房之中还关押着两名犯人，正不怀好意地盯着程氏坏笑。
“定儿。”
“大哥。”
陆定穿着犯人白服，只是那衣服实在太大，穿在他身上仿若衣裙，脏兮兮布满褶皱，看上去狼狈至极。
“娘，二弟。”
陆定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看到娘和弟弟，立刻踉跄着跑过来，委屈地哭起来。
“你们咋才来？呜呜……”
此时，他的额头之上，无比清晰地刺着一个盗字，几乎占据了大半个额头，刺字的周边，还有些红肿，显然是刚刚刺完。
程氏再也忍不住了，隔着木柱一把握住儿子的手，尤其是看到儿子额头那个盗字，简直心如刀割。
这么大的刺字，她儿子以后可咋办？
陆广望着大哥额头那个刺字，只觉得浑身发寒，如坠冰窖。
他只听人说起过刺字，没亲眼见过，不料，这字竟刺的这么大，岂不是人尽皆知了？
想到这，他突然别过头，一脸的厌恶嫌弃。
若不是大哥做出这种事，他也不会无缘科考。
现在又顶着这么大的盗字，人人都知道他犯得是偷盗罪，算是彻底丢人现眼了。
他甚至不想认这个大哥了。
听说，陆老大家的堂叔陆福，就跟陆老大家断绝关系了。
那他是不是……
想到这，他的心里，又蓦地燃起了希望之光。
程氏和大儿子还没说两句话，刚离开的狱卒就折返回来，将娘俩赶了出去。
好在陆定告诉娘，等她出牢房的时候，还能再见面，顺便让娘回去准备银子，流放的路上，他也能好过点。
听说，许多犯人，都到不了流放的地方，就会死在半路。
他不想死。
他只判了五年流放，五年后，他还不到二十岁，人生还有一多半，他不想死。
程氏应下大儿子的话，便离开了牢房。
出来后，她看向陆广，哽咽着说道：“没事儿，等你大哥出来时，咱们还能再见他。”
陆广扯动着嘴角，缓缓说道：“娘，我不想来了。”
“为啥？”
程氏惊愕地瞪着二儿子，一脸的不解。
陆广回头看了眼牢房的大铁门，只觉得这个地方，他一辈子都不想来！
“娘，我被大哥连累的没法科考，你一点也不担心吗？”
程氏不知道二儿子咋又说起这件事，好半天才结巴地说道：“你大哥……他……他也不想这样啊，还不是那公子哥不肯松口，他才会被抓起来……”
“娘！”
陆广听着娘的话，满脸的失望之色。
“都到了这一步，你还觉得大哥没错吗？他这是犯法，不是在村子里偷鸡摸狗。”
“从小到大，你总是这样，无论大哥犯了什么错，你都纵容他，舍不得打骂，如今犯了法，还是别人的错？”
“连我没法参加科考，你都不关心，我到底还是不是你儿子！”
他再也无法忍受地爆发出来，嚷地吐沫横飞，喷溅在程氏的脸上。
她怔楞地望着二儿子，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陆广见娘不说话，转身就走。
程氏这才回过神来，迈步追了过去。
“广儿，你这是啥话，你咋不是娘的儿子，娘知道你心里不平，但咱们也得先解决了你大哥的事吧？”
“你大哥流放得需要不少银子，咱们得赶快回去，争取多给你大哥准备点，实在不行，你就去陆老二家借……”
程氏追在儿子身后，喋喋不休地说着。
陆广猛地顿住脚步，转头瞪着娘，绝望地喊道：“我不会去路老二家借钱，你死了这条心吧，还有，别跟着我，你去找你的大儿子，从此以后，我与你，断绝母子关系！”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
程氏站在原地，望着儿子的背影，惊得一脸愕然。
……
陆娇娇依旧趴在木桌上写写画画，从昨天回来到现在，画了好几张图纸。
这些图纸里，有她房间的布置，有的是现代的喷壶，有的是店铺的装修图纸，还有各种护肤品的方子，以及设计的商标。
总之，她想到什么就画什么。
现代的喷壶，是用来开春后，用灵泉水浇灌果树方便。
而店铺的装修图纸，则是她要开店铺的内置装潢设计，在收下苏妤后，她的小脑袋里就有了初步的计划。
另外还有些护肤品的方子，等她跟周怀民探讨好了，就要开始着手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