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飞机从美国到了中国的北京,一路无言,更加深了迟未晚对于这个地方的恐惧。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而且如此的仓促,他连一身衣服都来不及带,就穿着那一身单薄的外衣。
小的时候他一直都是一个胆小害羞的人,他害怕生人,更害怕陌生的环境。看到周围长相与自己国家完全不同的人。
他们的皮肤泛着黄,就像母亲常年多病的身体一样的颜色,但他不知道就算他母亲不病也是这个颜色。幼时的阴影深深的烙在他的心里,对于这种颜色迟未晚莫名的感觉到恐惧。
很快他们从这里离开,出了机场,外面有接应他们的人。坐上车,他们开始走高速前往承德,赶往一个叫做兴隆的小县城。
迟未晚很快睡着了,睡梦中他梦到母亲抱着他来回的跳啊,笑啊,拉着他的胳膊带他跳舞,查尔斯也消失在他的生活中,整个世界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多美好的梦,梦好到他笑醒。
大概3个小时,他们就到了兴隆,这是一个很小的小县城,群山环绕,没有高耸入云的建筑,也没有绚烂的灯光,没有喧嚣的车流,也没有拥挤的人口。这里很安静,在这里似乎没有春秋,只有夏冬,热就畅快淋漓,冷就寒风刺骨。
一打开车门,冬季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仿佛在驱赶这群不怀好意的陌生人。这座城镇都陷入一片静寂,街道上很少有人走过,这大概就是这座城市表现驱逐的方式吧。
迟未晚浑身一抖,这里好冷,停住的一瞬间,却被人一把推了出来。冰冷的空气似乎终于找到了少有的食物,开始大肆吞噬他身上仅存的体温,这是一场战争,衣服并不能抵御这些肆虐的严寒,它们在宣示它们才是这里的霸主。
推他的那个人便是他的父亲,查尔斯冷冷的语调,似乎比这寒冬还要冻人,“我们会在这住上几年,你每天都要去出家门带上8个小时,听见了吗!”
查尔斯试探着向外伸出一只脚,接触到外面这刺骨的寒意又缩了回去,裹紧自己厚重的大衣,狠狠地咬了咬牙,快速跑进屋子里。
佣人也穿着温暖的棉服,一边嘶嘶的吸着冷气抱怨这里的气候,一边七手八脚的往屋子里搬运东西。收拾完就被乓的一声摔上门。
那一瞬间屋里的一股温热的气流扑向他,但却在半路被寒风阻隔,未能如愿到达他面前。
迟未晚含着眼泪,木然的点头,他别无选择。这是一个带着一个小院子的平房,比起他们在美国的生活条件,真是差了不止几个档次,他并不喜欢这里。
他很冷,不知道去哪里,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手脚都觉得不是自己的,他终于忍不住了,哇哇的哭起来。哭着哭着被呛到了……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样的时候,自己非常的悲伤,哭的正入情的时候,突然就被呛住了。那一刻,也不是尴尬,只是没有那么想哭了。
感觉到有一个人拍了拍自己的后背,迟未晚慢慢抬起头,一个穿着西装的小孩子正笑着看着他。
像是特意定制的西装,穿在他身上非常的合身,更突显出他的成熟,就像个小大人一样,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安全感。
他笑起来很好看,露出两颗小虎牙,更显出他这个年纪应有的童稚,那如墨般漆黑的双眼中投放出的光彩,硬生生的压过了这冬日的暖阳。
他的右耳上带着一个红宝石的耳钉,反射出金色的光芒甚是好看。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多久了,就那么看着迟未晚哭,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
终于看见他抬头了,冷平生笑着说,“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就像夏季里树叶互相敲击的清脆,也像被调皮的风敲响的风铃,却含着温柔。
迟未晚看着他怔怔的出了神,然而刺骨的寒风重新召回了他的意识,听不懂汉语的他着急的又哭了出来。
不一会儿,对面传来了熟悉的英语,非常流利,依旧是那个问题,不过这次他听懂了。
“我不知道去哪呆着。”迟未晚说的含糊不清,冷平生听了也是一愣,去哪呆着?回家呆着啊,还能去哪。难道他没有家了?
“你是没带家里的钥匙了吗?”冷平生想了一会儿也没有结果,苦恼的挠了挠头,找了一个可能性比较大的问题询问他。他摇摇头,眼泪又下来了。
“好好好,你别哭。”冷平生被他哭得不知所措,他最看不得别人哭了,尤其是这蒙上一层雾的海蓝色的眸子,那么美,怎么忍心伤害他,“哎呀,要不然你和我去我家吧,好吗,我家就在这附近。”
迟未晚点点头,眼泪总算止住了。冷平生笑了笑便伸出手要拉他起来,迟未晚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会儿,怯怯的伸出手,颤抖着,不敢碰他。
“我叫冷平生,你呢?”冷平生一把握住迟未晚的手,他温暖的手让迟未晚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也是那样在自己冬日回来的时候,这样紧握住自己的双手。一想到这里又红了眼眶,抬起眼睛却撞上对面慌乱的眼神,迟未晚噗嗤一声笑了。
冷平生穿的也不是很多,只有一件西服罢了,薄薄的皮鞋也已经冻得可以跳踢踏舞,踩在地上哒哒直响,可寒风似乎不敢侵犯他,也可能是不忍吧。
“迟……”冷平生用力拉迟未晚站起来,不料迟未晚蹲了太久了,腿脚都麻了,根本用不上力,重心不稳也便站不住了,一下子冲着冷平生扑过来。
原本迟未晚以为肯定是要两个人都摔倒了,没想到冷平生稳稳地接住了他。扑进冷平生怀里,几乎失去知觉的双手紧紧地贴着他胸口,隔着一层单薄的衬衫,刚好取暖。
“腿麻了啊”,冷平生转过身蹲在地上,”来,我背你过去吧。”
迟未晚跺了跺脚,感觉状态好了点,试探性的迈出一步,然后慢慢地爬上了冷平生的背,小手搂着他的脖子,脸贴在他不算宽厚的肩膀上,迟未晚突然就觉得,这么多年那颗不安的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冷平生稳稳地把他背起来,慢慢的往家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