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官役看向自家大人,大人则看向一旁的楚云峥。
“这案子是大人经手的,自然是大人说了算,至于这瘟虫那是南大夫擅长的事儿,楚某人就是个闲散的来凑热闹的人。”
“传令下去,这瘟虫之事全听南姑娘的。”大人陪着笑:“此案不同以往,并非单纯的杀人越货,本官虽是此案主理,也应听南姑娘的建议。”
大人说着,转向南锦衣:“有劳南姑娘,有劳柳大人了。”
南锦衣不是官场中人,对于官场上的这些客套既不喜欢也不反感,在她看来都是人之常情,眼下她最在意的是李四,是李四的那把刀,是这不知从何而来的瘟虫。
凡是与李四家有过接触,尤其是进入过案发现场的人都被控制起来了。看管李四的两名狱卒失踪,发现李四的逃狱的那名狱卒也被看管了起来,经过府衙里的仵作帮忙勘察,确认该狱卒身上并无伤口,初步排除了他被瘟虫感染地风险,但处于慎重,他还是被暂时隔离了起来。
除此之外,南锦衣还请柳韩山出面,让柳家的伙计去郊外坟场采来了她需要的那种草,将草碾磨成粉后洒在狱中的角角落落。
南锦衣柳韩山在监牢外等了两个时辰,得到的消息却是在牢狱中并非发现瘟虫的痕迹,由此可见,这瘟虫并不在李四身上,而是在李四的刀上。
通过走访李四的邻居,以及查问马杰等目击证人所得心思,李四当街行凶的那把刀并不是李四平日里惯用的杀猪刀,而是在一户人家门前捡的,至于这户人家,刚好与官府有牵扯,乃是官衙的牢头韩松。
韩松的父亲韩平就是牢头,这韩松自小在牢里长大,十六七岁便跟着父亲在牢里当差。韩平死后,韩松顺理成章接替了父亲韩平的位置。
这个韩松是个老好人,对上司恭敬,对同僚友爱,对犯人也是以礼相待。但凡是被关押到这座牢里的,甭管你是小偷小摸还是江洋大盗,到了韩松这儿都跟八辈子没见过的亲戚似的。
与其说韩松有才,倒不如说韩松这个人熟识人心,对什么人说什么话,跟什么人办什么事儿。
韩松年轻时曾娶过一房娘子,进门没多久就染了风寒。这风寒原是常见的病症,可娘子倒霉,遇到了一位庸医,将这病情给耽搁了。
临下葬时,韩松请女眷为其娘子更衣,女眷见娘子腹部隆起,似有异相,经仵作勘验,方知有了身孕。得知真相的韩松坐地不起,认为是他没有照顾好娘子,才使得娘子与腹中孩子无辜丧命,至此便守着亡妻与孩子的牌位过日子。
李四逃狱那天恰好是韩松续娶之时,当时韩松告假在家,负责牢狱安全的是副牢头。此人爱酒,事发时,他在班房内喝醉了。
“这韩松续娶了?他今天多大?”柳韩山停下手里的笔。
“回柳大人,这韩松今年四十有九。”官役伸出手指:“他娶第一个娘子的时候二十有二,距今也有二十多年了。”
“这二十多年都未曾娶亲,为何在今年娶了?”南锦衣也有些纳闷。
“许是想开了吧。”官役道:“自从他娘子走后,这二十多年里也有不少媒人上门提亲,可来一个被他撵一个。刚开始是思念亡妻,后来是习惯了一个人住,再后来是觉得自个儿年纪大了,是否娶妻无关紧要。”
“新娘是何人?”
“好像是他们家新搬来的邻居,姓李,今年十五,平日里跟着老父亲在街上买豆腐。”
“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为何要嫁给一个四十九岁的牢头儿?我不是说韩松不好,而是这个年纪……”南锦衣与柳韩山对视一眼“这韩松成亲时,你们可有去观礼?”
“未曾。”官役道:“不是我们不想去,而是韩松没有办迎亲礼。”
“这韩松做牢头多年,手里应该有些积蓄,为何这般小气,连娶亲的仪式都不办了?”柳韩山目视官役:“这背后莫不是还有别的隐情?”
“还真让柳大人您给说着了,是有隐情,且隐情还不小。这李姑娘之所以嫁给韩松,有几个原因。一来,她的父亲病了,需要钱医治。二来,她是打从外地来的,在这京城中无依无靠,韩松既是邻居,又是牢头,在这京城里也算是个可靠的且有身份的人。三来,韩松虽说年纪大了些,但牢狱里的活儿清闲,看上去要年轻些。与其嫁给旁人做妾,倒不如嫁给了鳏夫做妻,日子还能过得舒心些。”
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李家姑娘的这番考量,倒也没有问题。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子的归宿始终是在婆家。
韩松年纪虽大,但上无公婆,下无子女,亡妻故去多年。他是牢头儿,也算是拿朝廷俸禄的人,对于一般百姓而言,这的确算是一门好亲事。
韩松之所以相中这个卖豆腐的小姑娘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与自己的亡妻有几分相似。
正要向官役打听韩松家的地址,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人,说是牢头儿韩松家里出了事儿,他那个才进门的小娘子被人给杀了。
“是被砍伤的吗?”柳韩山急问:“韩松呢?可曾遇害?”
“不是被砍伤的,是被毒死的,仵作已经勘验过了,说是砒霜,就下在小娘子亲手做的那锅鸡汤里。”
“砒霜?鸡汤?韩松那个新婚妻子自己做的?”南锦衣蹙眉:“既是她自己亲手做的,你们缘何认定,她是被人给杀了?”
“不是他杀是自杀?”那人疑惑道:“这才入门的小媳妇儿,没有理由自个儿杀自个儿了。”
“她与韩松的这门亲事可是她自愿的?”南锦衣再问:“她是何时到的京城?在京城可有亲戚?她是否另有相好,与韩松的婚事是否是被韩松强迫的。这些,你们都查了吗?”
官役先是睁大眼睛看了南锦衣一会儿,后来带着一股情绪说,“咱们好歹是在京里当差的,不比那些县里的会偷奸耍滑,这该查的咱们查了,不该查的咱们也查了。”
“差爷误会了,我只是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大寻常。”南锦衣略一低头:“若有说错之处,还请包涵,只是此案不破,受难为的不是我们这些打从县里来的,而是差爷您与您的那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