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秋太妃。”那位并没有避讳，直接说出了秋太妃的名字：“人都死了，按说我们不该在背后议论她们的，可事关我们自个儿的性命，这事儿不说也不行。”
“娘娘请说。”柳韩山挥手，示意那些兵士们退到一旁。
“余美人是我们这里头最年轻的，也是最按捺不住的，她不仅跟这位有私情，还跟外头的一个侍卫产生了纠葛。”那位娘娘指着当值太监：“那个侍卫不经常来，经常来的时候不走正门，除了我们姐儿几个，外头的很难知道。我们虽然不屑于像余美人那样，却也能理解她。都是打从年轻时候开始熬的，谁还不知道谁心里的苦啊。秋太妃与我们不同，她年纪大了，更在乎自己的切身利益。所以，她将这件事告诉了那位公公。”
那位娘娘说着轻蔑一笑：“那位公公虽是个阉人，却是个有脾气的阉人，他不仅寻了个理由将那个侍卫告了上去，还私下里捆了余美人，将她好一顿折腾。等余美人出事时我们才知道，她那肚子里有了侍卫的孩子。”
“孩子？”柳韩山挺诧异：“这冷宫里也可以有孩子吗？”
“宫规上是不可，可我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宫规上的那些字。是人就会有情，有情就会有爱，一旦男女之间发生了感情，有孩子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嘛。知道那个孩子没有的时候，我们挺心疼的。冷宫寂寞，岁月漫长，一眼看到头却又熬不到头，若真有个孩子，我们都会鲜活起来。可那个孩子没有了，因为秋太妃的告密。也是打从那天起，余美人就嫉恨上她了，明里暗里使了不少招。”
“你们没有劝劝？”柳韩山问：“一个宫里住着，总该有几分情谊才是。”
“劝什么，迟早都得死。”那位娘娘道：“早死早了，总比这么半死不活着好。”
“那秋太妃的死——”
“余美人干的。”那位娘娘指着自己的眼睛：“我亲眼看见的。将她勒晕的是余美人，见她挂起来的是那位公公。”
“是你挂的？”楚云峥用扇子敲了下当值太监的肩膀：“你隐藏地还挺好。”
“人不是我杀的，是余美人杀的，我只是帮着她处理尸体罢了。”当值太监道：“这被打进冷宫的娘娘已经算不得娘娘了。她们也好，余美人也好，都是被褫夺了封号的。这没有封号的女人跟一般宫女没有区别，况且她们还是戴罪之身。她们有求于我，总要做些牺牲才是。我是太监，是阉人，我又不能真把她们给怎么了。”
当值太监睁大了眼睛：“她们说她们是活死人，说这冷宫是囚禁她们的坟墓。我呢？我是这个坟墓的守墓人，我跟她们一样，都是被困在这里的活死人。我也有寂寞难熬的时候，我寻些乐子怎么了？我承认，我跟余美人之间的确有些情谊，但不像她们说的那样。”
“那是哪样？”柳韩山问：“你还隐瞒了什么！”
“侍卫是我的好哥们儿，我们是在宫里认识的，他帮过我不少忙。他的主要指责是护卫淑妃娘娘的寝殿。你们也知道，这淑妃娘娘的寝殿距离冷宫不远，不当差的时候，他会过来找我。我们就在那边的小屋里饮酒畅谈。他跟我一样，无依无靠的，也跟我一样，永远不可能走出这座宫城。”
“然后呢？”柳韩山猜到了什么：“是你把余美人介绍给他的。”
“是我介绍的。”当值太监承认了：“我不是真男人，余美人却是真女人，虽说年纪大了些，可有总比没有的强。他是我的好朋友，是个真男人，我不介意跟他分享我的女人。再说了，有了真男人陪着她，她也会对我更好一些。这件事原本是没有人知道的，就算知道了，她们也不会说，因为对她们一点儿好处没有。可那个秋太妃，年纪大了，嘴碎，见个人就说。”
“这冷宫里就这么几个人，她就算再嘴碎，又能说到哪里去？”楚云峥用扇子点着眼前那些人。
“若只有冷宫里的这些人，我自然不怕，可每个月的月初上面都会派人来。秋太妃是这里面年纪最大的，又是前朝旧人，上面来的那些人，每次都会点名见她。她活着，是麻烦。”当值太监目露凶光：“可我没想勒死她，我这个人胆子小，担心被人发现。是余美人，她要为她的孩子报仇，根本等不及我想到更好的办法。她来找我的时候，我也吓坏了，可很快我就想到了对策，谎称秋太妃是经不住骨痛自尽的。”
“上面没有追究？”
“没有，他们只关注活人，不关注死人。”当值太监冷笑：“至于我的那位好兄弟，是因为办错了差事被淑妃娘娘打发出去的。”
“打发到哪里去了？”
“我也想知道。”当值太监红了眼：“嘴上说着打发，实际上是先打了再发。什么是发？无非是把一个好端端的人打成半死之后抬出去。他被抬出去的那天，天上下着小雨，他问我，是不是下雪的，问我下雪的时候他给我的那坛好酒是不是可以喝了。”
“所以，你有谋害淑妃娘娘的动机！”楚云峥指着太监：“淑妃娘娘的死与百合花有关，而这毒百合，冷宫里就有。还有，余美人死前，这手里就抱着一盆百合。我问你，这隆冬时节，余美人手里的那盆百合花是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当值太监摇头：“是我做得事情我认，不是我做的事情，我死都不会认。”
“这冷宫里没有百合花？”楚云峥笑问。
“有，你们刚来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们了。不光院子里有，这秋太妃的寝殿里，以及诸位娘娘的寝殿里都有。这寝殿指的不是这座宫殿，而是她们睡觉的地方，卧房。房间房后都有，有单株的，有成片的。至于是不是有毒，我不清楚。另外，余美人手里捧着百合花这事儿是你们说的，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看见。秋太妃卧房里的那盆花，你们可以说是余美人的，也可以说是秋太妃的，甚至说是我的。毕竟死无对证，谁都查验不了。总之，我认识的余美人是不太喜欢这种花的。至于不喜欢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秋太妃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