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峥勾起唇角，接过南锦衣手中的寻药符，轻挑右眉道：“还是我家乳娘说得在理，这青梅竹马再好都不抵天降的孽缘。既是南姑娘的劫，那便由着南姑娘去渡吧。”
“我们识字不多，楚公子说得话我们听不懂。”南锦衣懒得与楚云峥纠缠：“若是天亮之前寻不回那些药，寺院里的那些人，楚公子看着办吧。”
“南姑娘这是在吓唬我？”楚云峥用扇子点着心口：“我也是柔弱之人，姑娘不怕吓坏了我吗？”
“不怕！楚公子的生死与我无关。”南锦衣拽着柳韩山下了两个台阶：“据我所知，瘟症之事，已有人上报给了朝廷。皇上不愿声张，特命楚公子暗中调查处理。处理好了，是楚家的功劳，处理不好，也是楚家的罪责。此事原就与我们无关，楚公子看着办吧。”
“好好好，我看着办。”楚云峥无奈，拱手行礼道：“烦请两位帮我找到李四，捉拿李四。”
离开寺院后不久，雷声就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抬头看，只见半空乌云翻滚，像是藏着一条巨大的黑蛇。
“我见到李四的娘子了，在来寺院的路上。”避开寺院，走进小巷后，柳韩山才开口道：“她死了。”
“见到鬼了？难怪身上沾了这些污浊之气。”南锦衣瞄着他身上的黑气：“她没有难为你吧？”
“没有难为我，但来的路上发生了一些事，她被一条黑蛇吃了。”柳韩山快速道：“那蛇与我们在驿站里见到的一模一样。还有，她提供了一个黑袍人的信息，那个黑袍人很像是我在驿站中看到的那个。”
“驿站？你说那个废弃的驿站？”南锦衣回想着当日的情形：“除了看守驿站的老人家和那个女蛇怪外，你还见到了黑袍人？什么时候，是火烧驿站前，还是火烧驿站后？”
“前后都有。”柳韩山如实交代：“在我们入住的那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们被从房檐上掉下来的黑蛇围攻。”
“我记得，但我不记得有什么黑袍人，我的赤红伞也没有发出任何警示。”南锦衣看向手中的伞：“瞧我，都被这些事情弄糊涂了。我的赤红伞是针对鬼怪的，若他非鬼，非怪，自然不会有什么提醒。”
“或许有提醒，只是我们没有注意到。”柳韩山同样看向那把赤红伞：“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并没有注意到，但他消失的极快，且是在我没有扎眼的状况下消失的，无痕无际，无影无踪。因那驿站是废弃的，周边不仅有荒废的村落，还有数不清的孤坟，我以为它只是个寻常的来看热闹的鬼，就没往心里去。”
“它不是寻常的鬼！”
那晚，南锦衣也曾察觉到一股奇怪的力量，且那股力量是让她感到熟悉的。跟柳韩山一样，因为那股感觉消失的太快，她没往心里去。
想起那个令她恐惧的，百转纠结的，许久没有见到的人，她不由得紧张起来，将手里的赤红伞握得紧紧的。
“驿站失火那日，你可有看清他的长相。”
“不曾，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在火光深处出现。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就没有与你说。你我都知道，在那驿站之中除了黑蛇，便是蛇怪与守护驿站的老人。老人的模样我认识，那突然出现的影子，只能是错觉。可若这些黑蛇……那就不是巧合和意外了。”
“先找李四，黑蛇的事情以后再说。”南锦衣握了下柳韩山的手：“若那黑袍人是冲我们来的，迟早都会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
“先解决瘟虫和瘟症的事吧。”柳韩山反手握住南锦衣：“我保证，以后无论事大事小，我都不会隐瞒你。你若生气可以告诉我，我任打任罚。”
“生气？好端端地我为何生气？因为你发现黑袍人没有告诉我？”南锦衣哭笑不得：“就驿站里的那个情形，即便你与我说了，我也未必信你。一闪而过的影子，有可能是任何一样东西。连你都不确定的事情，你该如何告诉我？瘟虫也好，瘟症也罢，原本与你这个安平县令没什么关系。即便瘟症爆发，以你们柳家的实力，也能安然渡过，你原可以置身事外的。”
“我——”柳韩山刚要解释，被南锦衣捂住了嘴。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松手，看着他的眼睛：“你是为全京城的老百姓。柳韩山，这是我喜欢你的地方，也是你与楚云峥最不相同的地方。你心怀天下，而他只顾自己。”
“我也顾你。”柳韩山深情款款：“心怀天下这四个字太重了，我怕是担不起，但心怀你，顾着你，我可以尽力。”
四目相对，寂静无声，就在二人控制不住想要眼神痴缠时，三个酒鬼，脚步踉跄地撞了过来，其中一人，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另外两人则是一脸惶恐。
柳韩山刚把南锦衣护到身后，就见一黑袍人低头走来。
看不清他的脸，却能看清楚他里的刀。刀尖泛着冰冷的光，血，顺着刀柄往下淌。
“不，不要过来。”其中一名酒鬼突然出声：“我认得你，你是那个当街行凶的李四。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追杀我们。”
李四抬头，竟是一双白眸。
方才与其说话的酒鬼吓了一跳，嘴唇轻颤着，发出了类似“鬼”的音节。
李四的脚步很重，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拖着什么。待他走到灯笼散出的光影里时，他们才看清楚，他那手里竟然还拖着一具尸体。
尸体为男性，三十岁左右，看穿戴要比酒鬼们好。一刀毙命，刀尖直入心肺，出血不多，伤口下有一块明显的血手印，应该是李四拔刀的时候留下的。结合李四刀柄上的血迹，这一刀，他是用足了全力。若能现场勘验，死者必是贯穿伤。
注意到南锦衣的目光，李四丢下尸体，朝着南锦衣走过来。他右手血迹未干，沿着手指淅淅沥沥地往下滴。
“李四，我见到你娘子了！”柳韩山突然开口道：“她说你被黑袍人控制了，求我们救你，你不要一错再多，枉杀人命！”
“杀！”李四握紧刀，对着南锦衣的心脏：“瘟虫寄于心，一夜可生千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