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书有云：“颛顼氏有三子，生而亡去为疫鬼。”这但凡有瘟症发生，大家伙儿都会往疫鬼身上想去。在京城里也有专门供奉疫鬼的庙宇，因其形象凶狠可恐怖，故而少有人拜祭。
南锦衣回想着师傅给自己看的那些画册，突然间就与驿站里的女蛇怪以及城楼上的李四重叠到了一切。
她压低声音对柳韩山道：“那个黑衣人是幕后主凶，他的目的应该是制造京城里的这场瘟症。荒村，废弃的驿站，妖变的女蛇怪以及李四，都是他为这场瘟症做得计划。”
“确定吗？”柳韩山同样压低了声音。
“只是猜测！”南锦衣回道：“在山中学艺时，曾听师傅提起过一些。食人草与黑蛇是相生相克之物。食人草以所有靠近它的活物为食，其中就包括在丛林里常见的蛇类。倘若有蛇逃生，就会变成我们所见到的那种黑蛇，幼年的黑蛇，寄生于食人草的根部，以它的根茎为生。使用过食人草的黑蛇会排除一些东西，我们可以将其理解为蛇粪，而我们见到的那种瘟虫，就生于蛇粪中。”
“蛇粪？”柳韩山眨着眼睛：“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蛇也会……是我见识短了，没事儿，锦儿你继续。”
“在医书上将蛇粪称之为蛇屎，可医治痔疮以及老年人的骨质增生，效果显著。一般人不太喜欢这个。”南锦衣解释道：“我也是听师傅讲了才知道，以往从未注意过。瘟虫生于蛇粪，化为幼虫后附着在蛇鳞上。蒲公英是风吹到哪儿，它们就落到哪儿。瘟虫则是蛇游到哪儿，它们就附着在哪儿。然后，蛰伏，等待着下一个寄主。”
在荒村时，他们曾有过推测，认为村子里的食人草是被候鸟带来的。可倘若荒村的幕后之人是黑袍，他故意将食人草种在那里，刻意在村中制造并挑起事端，让村民自相残杀，最终成为食人草的粮食。而后，他又利用荒村中的食人草以及废弃驿站中的老翁培养并且驯化出了那些黑蛇，并且在黑蛇的基础上制造出了第一个疫鬼，也是在此次瘟症爆发中负责传播瘟虫的瘟鬼。
“你的意思是——”
“那个女蛇怪便是黑袍依据古书记载炼化出来的疫鬼。”南锦衣道：“将人和蛇结合起来，原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更何况是半人半蛇的妖物。古书中虽然有关于疫鬼的记载，但它们多是神话传说，将这些传说变成现实，需要经过一次次的尝试。我们不知道那个黑袍失败过多少次，但李四与女蛇怪比起来，显然更为强大一些。”
“我怎么觉得是那个女蛇怪更强一些？”柳韩山没有见过异变后的李四，不清楚李四的情况，只知道昨夜见到李四时，他像傀儡一般毫无主张。那个女蛇怪，倒是更有些人性。
“女蛇怪只是体型巨大，看起来吓人，战斗力一般，且不具备传播瘟症的能力。李四不同，他不仅发生了异变，还具备了传播瘟症的能力。若非黑袍觉得时机成熟，城楼上，我未必是他的对手。”
“黑袍失踪了，李四死了，就连那个女蛇怪都跟食人草同归于尽了，即便你方才所说都是真相，也不会有人相信我们。”李四看向那些惴惴不安，急着寻找答案的百姓，沉声道：“为今之计，是将这些人先安抚住。这里不是安平县，是天子脚下，一旦发生不可控制的局面，死的，伤的，都是眼前这些忙着救我们的好人。”
“你来吧！”南锦衣后退一步，递了个眼神给柳韩山。
“少爷，那位楚公子说让我们来问您。您别藏着掖着，有什么说什么。老朽活了半辈子，啥糟心事儿没遇见过？今个儿少爷在，无论发生何事，老朽都听少爷的。”掌柜指着已经站到自己身后的几个伙计：“他们也都是咱们柳家的人，跟我一样，都听少爷的。”
“我相信你们。”柳韩山让掌柜找了两只水桶过来，将水桶倒扣，扶着伙计站在了水桶上：“诸位，我是谁，大家已经知道了，可那位是谁，估摸着有些人还不了解。那边那位，就是锦衣华服，手里还拿着扇子的那位是楚相爷的侄子，名满京城的楚公子。我自问算是个有钱的，楚公子呢，是个颇讨皇上喜欢的名门公子。我为何要说这些？因为我想要告诉你们，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儿，我柳韩山与楚公子都会与你们一起面对，只要我们两个还在这里，柳家就不会对你们不管不问，楚家也不会置若罔闻。”
“柳少爷，楚公子，你们二位把话给说清楚吧。您这么绕来绕去的，越绕咱们心里越没底。这寺院我们知道，我们都是在这附近住的，知晓这寺院里没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即便有，跟我们这些赶来灭火的老百姓也没啥关系吧？我们都是好心好意来帮忙的，除了灭火也没干别的什么，纵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住持师傅也得包容我们吧？这佛家不是最讲包容的吗？”
一个中年汉子垫着脚尖站了起来，其目光直接冲向站在一边的住持师傅。住持师傅双眼紧闭，默念了声：“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误会了，我们这寺里没什么贵重的东西。若说贵重，便是这间由各位施主们捐出来的寺院。寺院起火，绝非是大家的过错。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不是寺院，是瘟症，一种由小虫子引起的瘟症，死亡率很高，死状特别惨。”柳韩山道：“我很想让你们看看那些人的惨状，可是很遗憾，我不能让你们见到他们，因为见到他们，意味着你们很快就会变得像他们一样。”柳韩山拿出装有母虫的酒葫芦：“这种瘟虫，上了年纪的老人或许知道，它能让整座京城于一夜间变成死城。”
“少爷说得可是那种虫子？”有位老者站了出来：“若真是那种虫子，眼前的这场大火，怕是不成啊！”
“火是我家锦儿放的，目的是将那些虫子与死者一起焚毁，尽最大可能保住整座京城，保住生活在这京城中的每一个人。诸位若是不信，可以问楚公子以及方才从寺院里逃出来的这些人。至于寺院，待此事了结后，我自会代表柳家给师傅们重新建一座寺院，为佛祖供奉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