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索缠着女鬼的脖子不断往前拖去,柳韩山追了两步,被看不见女鬼的小厮给拦了下来。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柳韩山深吸一口气,对小厮道:“少爷觉得今个儿天不错,想下来走走。”
“是不错,月朗星稀……咿,这乌云是打从哪里来的?”小厮抬头看天:“这月亮怎么变红了?”
“大约是要变天了吧。”柳韩山看着不断挣扎的女儿,想要上去帮忙,却又害怕吓到小厮。
“剩下的路我自己走,你回府里去吧。告诉看门的,将门守好,少爷跟少夫人不回去,谁都不能开。还有,变天了,如无必要,府里的人一缕不许外出。”
“少爷,那前面是不是有什么?”小厮搓着双臂,感觉气氛有些紧张。他顺着柳韩山的目光往前看去,只看到街角有一团杂物在打转。
柳家少爷易撞邪,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身为柳家的小厮,虽没亲眼见过,却是亲耳听过的。如今遇到了,说不怕是假的,可这害怕里还夹杂着一丝兴奋。
“与你无关,先回府里去。”见女鬼一脸痛苦地被绳索甩来甩去,柳韩山伸手,将小厮护在了身后:“将车留下,你骑马回去。”
“哪有主人遇难,奴才先跑的道理。”小厮挺着胸脯:“小人虽是个奴才,却不是个胆小怕事的。少爷放心,不管那边有什么,小人都不会将少爷您一个人留在这里。”
小厮说着,跳上马车,将马车调转了一个头:“少爷,赶紧上来,咱们换条路走。”
“走不了,是冲着我来的。”柳韩山在车厢上拍了下:“回去吧,路上小心,拣主街走。发现不对劲,就往人多的地方跑。”
“少爷——”小厮不想回去,扭着身子往后看,奈何马儿感觉到了危险,开始拼命的往前奔去。
见小厮跑远了,柳韩山这才朝着女鬼走过去。
“救……”女鬼本想呼救,刚喊出一个字她就后悔了。她知道能拿住自己的绝非凡人,若是普通的捉妖师,不会难为柳韩山,可若是那位黑袍人,只怕会因为她的求助对柳韩山不利。
想到李四和女儿,女鬼放弃了挣扎,闭上眼睛,任由绳索将自己往街角拖去。
柳韩山见状,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他取出软剑,手腕一抖,将剑绷直,而后快速地向女鬼走去。
剑砍到绳索上,没有发出预想中的声音,剑和柳韩山反而被那根黑色的绳索给弹了回来。等他站稳脚,准备再一次砍向绳索时,发现那根绳索的姿态变了。它变成了一条蛇,紧紧地缠在女鬼脖子上。
“走!”女鬼喊:“不要管我,快走,你不是他的对手。”
“黑蛇而已,又不是没见过。”柳韩山想到了驿站中的那些黑蛇,隐隐觉得这些事情,似冥冥之中都有牵扯。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与缠在女鬼脖子上的黑蛇四目相对。黑蛇很是嚣张,不仅冲着他吐信子,还时不时地晃一下头。
柳韩山眯眼,先以假动作迷惑黑蛇,随后顺移上前,一剑削飞黑蛇的脑袋。
蛇头掉在地上,却没有立刻死去,反而原地蹿起,朝着柳韩山咬过去。柳韩山用剑抵挡,蛇口正好咬在剑刃上,但距离柳韩山的那张俊脸儿也不过一根食指的距离。
柳韩山只觉一阵恶寒,随即将蛇头甩向一边。
此时,女鬼已经挣脱了蛇尾的束缚。她先是往后看了眼,快速飘到柳韩山跟前,往寺院的方向指了指。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他似乎很避讳那些有佛像的地方。跟你在一起的那位姑娘也在寺院里。”
“他?”柳韩山抓住了女鬼话语中的重点:“他是谁?应该不是你的丈夫李四。”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知道他很可怕,而且早就出现了,一直在盯着我们。”女鬼警惕地看着左右:“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边走边说。”
女鬼告诉柳韩山,第一次见到黑袍人是在他们家出事之前。
李四卖肉,多半都会在申时收摊。女鬼会在那个时候打开家门,或洗衣服,或准备晚饭,或陪着孩子们嬉戏玩耍。
黑袍人是突然出现在门前的,像一团伫立不动的影子一样。
起初,女鬼并未在意,以为是夕阳西下,门口那棵树的倒影,待她发现是个人时,忙站了起来。
女鬼生前是个既善良又热心肠的女人,见他装束奇怪也没多想,以为他是哪里来的问路人。
黑袍人的态度还算和善,两个人你问我答,随便说了几句,他便转身走了。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女鬼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丈夫李四。李四不知那人来历,怕家人受到伤害,就嘱咐女鬼,让她自明日起,将大门紧锁。若他回来,自会拍门叫她。
他们夫妻互有小名,连婆婆都不知道,关键时可用作暗号。女鬼按照李四说的做了,可第二天,李四并未如期返回,而是被带到了衙门去。
李四被抓那天,李家的房檐上也曾出现过一条黑蛇。
“什么样的黑蛇?”柳韩山向后看去:“与方才缠你的那条可是一样的?”
“不一样。”女鬼摇头:“就是一条寻常的小蛇,颜色黑里带绿,奇奇怪怪的。在我们院子里,种着一棵桐树,枝干繁茂,有些长到了房檐上。那蛇就盘在树枝上,只一眼,它就逃走了。我婆婆说家蛇勿赶,说它没有坏心,我便没再理会过。”
黑袍人与黑蛇再次出现,是在女鬼为婆婆守灵那天晚上。黑袍人先出现,就跟那天一样,站在李家大门口,看向灵堂的位置。
李家亲戚不多,本有些相好的邻居,可因为李四的事儿不敢在李家逗留,帮过忙之后就走了。按照南陈的风俗,这守灵的时候,家里的门是要开着的。黑袍人出现时,刚好是邻居们散去,孩子们睡下,灵堂里只剩下她的时候。
她一个女人,难免胆怯。无赖邻居的到来,让她存了几分侥幸。
她不是不清楚他的为人,不是不知道他的那点儿心思,只是觉得他再坏,也不可能在她为婆婆守灵的时候做什么非分的事情。她错了,坏人是没有什么原则,什么可做,什么不可做的。
未进虎穴,却遭狼欺,她也算是自作自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