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一个男人在叫,叫得还挺可怕的。”芍药掀开帘子,视线穿过浓重的黑夜,落到远处那束摇晃着的光点儿上:“你们看,好像是盏灯笼!”
话音刚落,一股邪风自麦田中袭来。柳春见状,赶紧伸开双臂,在护住芍药的同时,让她退回马车内。芍药吓得闭眼,等她再睁开时,柳春不见了,只有马鞭还缠在车辕上。
“柳春!”芍药大声叫着,将大半个身子探了出去。
可四周静悄悄的,哪里还有柳春的影子。
芍药想要下车查看,却被及时醒来的南锦衣抓住了手腕:“你好生待着,我出去看看。”
“柳春不见了,被一股邪风带走了。”芍药急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都怪我,柳春是因为护我才不见的。”
“不关你的事儿。”南锦衣看了眼还在昏睡中的柳韩山,目光对上刚刚苏醒的朱明玉:“你们两个看住他!记住,在我带柳春回来之前,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去。还有,无论马车外头发生什么,都不要好奇,能不看就不看,能不听就不听。这一路走来你们也发现了,不是我们在追着那些怪事走,而是那些怪事在追着我们走。”
说话间,南锦衣将两张符分别贴在了马车车厢的两侧。
“小心!”正要下车,柳韩山醒了,一把扣住她的手。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儿的。”南锦衣将人皮地图和黑玉交给她:“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你先代我保管着。”
不等柳韩山张口,南锦衣就背着赤红伞消失在了夜色里。
官道以及田埂上撒落着许多纸钱,纸钱有新有旧,混杂在一块儿。南锦衣捡起其中一张闻了闻,从上面嗅到了熟悉的怨灵的气息。循着纸钱上留下的气息,她走进了麦田里。
麦田里有许多鬼火,那些鬼火不停地跳动着。
一座座坟茔,孤零零地立在麦田间,像是一个个在旁观看戏的闲人。南锦衣拨开鬼火,来到一座被打开的坟墓前。
坟土是新的,墓碑斜插在一边,麦田里还散落着一些被风雨侵蚀过的花圈。这些破碎的花圈,原本是插在坟头上的。
盗墓的?
南锦衣紧蹙眉头来到坟边儿上,坟坑里没有人,只有一具曾被泥土掩埋过的棺材。从坟坑内的情形来看,这坟像是从里头挖开的,就连那块封门石都是从里面向外掀翻的。
盗墓的不可能从里面儿出来,即便出来,也是沿着先前挖好的盗洞,整这么大阵仗的少有。可若是不是倒霉贼,那会是谁?是这墓主人自己爬出来的?
将一张符丢进坟坑里,符纸未燃,只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儿就落在了棺材板儿上。符纸未燃,说明这墓主人虽有怨气,但怨气不大,起码还达不到怨灵的程度,是没办法将自己的坟给掘开的。
想到这里,南锦衣轻轻一跳,落在了棺材盖儿上。她先是轻巧的踩着棺材走了一圈儿,跟着右脚一压,整个棺材盖儿被压了起来。借着棺材周围的那些鬼火,她看见了躺在棺材里的人。
不,不应该说躺着,应该说是趴着。
一个老头儿,身着寿衣,面部朝下,趴在棺材里。
这先人下葬多是躺着,趴着下葬的,她还是头一回遇见。带着那么一丝好奇,她用赤红伞将里头的人翻了个面儿,结果发现这老头儿下面还压着一个。
那人比较年轻,约莫二十来岁,嘴巴里鼓鼓囊囊的,像是塞着什么东西。
南锦衣半蹲在棺材边儿上,仔细的观察着这一老一少。
老的这个约莫五十来岁,脸上虽有褶子,但整体保养的不错,像是个养尊处优的主儿。他身上穿的是贡缎,而这种贡缎,只有京城里的那些达官贵人们才有。他一个乡下老头儿,竟然用贡缎做寿衣,说明他的后人里头,必有一个是当官儿的,且当的是京官儿。
少的这个,粗布麻衣,一看就是贫苦出身,且长得十分普通,既不像是老头儿的后人,又不是像是老头儿的相好,他们两个怎么躺到一个棺材里去了。
还有,老的这个是被毒杀的,七窍流血,属于典型的中毒症状,且中的是慢性毒,其症状是死后才显出来的。这种毒,黑市上有,她在安平县的时候见过。这种毒,与别的毒药不同,单吃它是毒不死人的,只有与特定的食物相配合,才能将它的毒性释放出来。用这种毒害人的,就算不是精通药理的,也是精通厨艺的,因为像这样出身富贵的老头儿,在吃喝拉撒上面都是很挑剔的。
另外,给他下毒的一定是他的身边人,只有身边亲近之人,才能用这种慢性毒药,无声无息地害人。
少的那个,症状很典型,是被噎死的。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南锦衣用赤红伞碰了下他的脸颊。少的那个嘴巴一张,一枚被咬破的饺子从他嘴里滚了出来。
饺子是新鲜的,皮很薄,露出了里面儿的馅儿。
南锦衣盯着那枚饺子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来那里面是个什么馅儿。就在她起身准备去找柳春的时候,被老头儿压在身下的那具“尸体”开口说话了。
“救……救我,救救我!”
“没死?”南锦衣将目光落回到他的身上:“我明白了,是那枚饺子的问题。”
“饺子?对,是饺子,我差点儿被噎死。”男人喘着气:“姑娘救我!救救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南锦衣用赤红伞将那人从棺材里“薅”了出来。男人从棺材里爬出来后,先是对着麦田一阵猛吐,跟着身子一软,滑坐在坟土旁喘气。待他缓过劲儿来,才想起来给南锦衣磕头道谢,刚磕了一下,看到了南锦衣穿着的红裙子,他脸色猛然一白,差点儿把南锦衣当成了那个来问他讨命的撞墙而死的小媳妇儿。
“你真不是那个撞墙而死的小媳妇儿?”男人战战兢兢,看向那座距离他们不远的坟墓:“我也觉得你不是,你比她长得好看。”
“你见过那小媳妇儿?”南锦衣问,看向身后的那座坟:“她不是撞墙死的,是被人掐死的,跟这坟里的主人一样,都是被害身亡的。倒是你,你跟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