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稳婆也说没办法，夫人出……出了好血，已经晕过去了！说着桂花哭了出来。
当时的闻英身体强壮，也才是三十出头的铁汉，苦出生的他从小是孤儿，二十出头就做了山大王，率领过绿林千人武装靠打劫为生，后因朝廷招安才正式编入国家正式军队，打过不少仗，一路官居到提督，后又参加大革命，对清廷宣布自制成了一方督军，什么险恶风浪不经历过？
可一听桂花这话，脊梁骨都寒了。
闻英就因为有幸结识了做总督幕僚的老丈人黎尚高，慧眼识才，曾劝说总督将闻英收入麾下，并把自己美丽温婉的女儿黎萃洁嫁与他，才算是成了家立了业。
这位夫人因出身书香门弟，才华学识也非一般女人可比，在她影响和帮助下，闻英也长不少见识，读了不少治世书籍，由此高于一般混世土匪眼界，成长为当地的一代枭雄。尽管闻英彪悍霸道，冷血无情，偏就对夫人温柔似水，敬爱有加，奉若自己的生命。
闻英心急如焚的穿过院子，就往后院去，来到了自己夫人卧房前，桂花紧跟在他后面，对着卧房叫了声：“督军来了！”
稳婆忙不迭的出来，脸色灰如土，两手血糊糊的，一见闻英就跪下说：“督军大人，老身真的尽力了……胎儿就是不出来。”
闻英脸黑难看一脚就把稳婆踹倒，稳婆不敢言声趴在地上不敢起来。闻英就要闯进卧室，被曾管家紧紧拽住胳膊。
“督军大人啊，使不得，女人生孩子男人是不能看的，尤其您是统兵的，见血了要倒霉运的！”
“去他妈这什么讲究？！”
他力气大狠狠一甩，抽出了胳膊，曾管家差点栽倒。
张副官，也就是后来被敌机轰炸牺牲在上海的张师长，他赶紧又献策：“这附近有个从英国留学归来叫安立的医生，人称神医一刀的，好几个垂死的病人让一刀就给救活了，要不请他过来看看？”
正想直闯进了房中闻英听了一顿：“男的？”
张副官低声说：“只要能救夫人救孩子，管他男女呢。”
闻英略一犹豫，也不管这么多男女授受不亲了，夫人的命要紧，又马上一挥手：“赶紧去请！”
张副官得命立即去请，闻英径直进了房间，桂花紧跟在他身后进了门，见稳婆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卧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另一丫环茶花正端着一盆子血水放外走。
黎萃洁乱蓬蓬的头发已经把脸盖了一半，身上盖着厚棉被，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闻英凑近夫人，颤抖的手拨开她脸上的头发，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心如刀割。他手探到被窝里握住了她手，她的手凉冰冰的似没有一点温度。
“阿洁，醒醒！医生马上就到了，你忍一忍！”
见夫人静静的躺着没有回应，闻英激动的摇着黎灿洁：“阿洁？！醒醒啊！”桂花不住的在边上抹眼泪，她深知这位督军对夫人的感情，不敢想像夫人没了会是什么情形。
半晌，黎萃洁微微睁开了眼睛，嘴巴轻轻的翕和，却没发出一点声音，他附身去听，对方像是说：“我……不行了，我想要孩子……活着。”
从小到大没有落过一滴眼泪的闻英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阿洁，你不会有事的，医生马上来了，挺住啊！”
黎萃洁再次闭过了眼去，不再吭气。
有人在外面喊：“督军大人，安医生来了！”
闻英心头升起了希望，顿时立起来说：“快让他进来！”
安立进来了，还带着一个提着大急救箱的女护士。
闻英一看进来这位年轻的男医生，生得十分俊朗，心下暗生妒意。
“你……是你来接生吗？”
安立平静“嗯”了一声，很镇静的看一眼躺在床上黎萃洁，让护士打开急救箱，给自己戴上口罩和手套，让护士掀开被子，就帮黎灿洁检查，之后深吸了一口气。
转脸又对脸色阴沉的闻英说：“督军大人，您夫人恐怕要动小手术，才能把孩子取出来，除了我的护士，请您和所有人到外候着。”
闻英咬了咬牙，这种时候，夫人和孩子重要，他只能隐忍满心的焦急和不爽走出卧室。稳婆、桂花和两个丫头全都跟着走到外面。
张副官凑到闻英面前说：“大人，医生来了您就放心等着吧！”
闻英在屋外焦急的踱来踱去，一院子的仆人和护兵大气都不敢出。
突然，听到孩子一声闷闷的啼哭，像是被憋久了的声音。
闻英阴郁的眼睛顿时发光：“孩子？我的孩子出生了？”众人都面露喜色。
一会儿，女护士撩开帘子，把还在啼哭的男婴抱了出来，简短的说了声：“恭喜，是位公子。”
闻英惊喜的接过，小心翼翼的那姿态和表情像抱着一发就要爆炸的炮弹一样，他轻轻拍了下新生儿子的背，小男婴不哭了，眼睛眯缝着像是要极力睁眼看他，那小模样长得五官俊朗，头发黑亮，他心下十分欢喜。
他刚想问妻子的情况，护士又说：“只是，产妇失血过多，恐怕……”说罢又立即转回房。
闻英似被挨了一闷棍，脸一下变得铁青，把儿子交给站在边上桂花，又钻入了卧房，桂花不由得也抱着刚出生的孩子，着急的跟着进去看。
安医生把口罩摘下，很抱歉摊开还沾着血的双手的说：“对不起，您夫人……”他摇了摇头。
闻英看着嘴唇已经发白的黎萃洁，僵了僵，眼中燃起了怒火，冲上去抓住安立吼道：“你不是号称神一刀吗？怎么会救不活？”
“我们来时夫人已经没有呼吸了，我只能尽量保住您的孩子……”
安立的话还没说完，闻英对着桂花吼道：“进来做什么？快滚出去！”
桂花吓得抱着婴儿就跑了出去。
闻英接着猛然冲出了卧室，霍霍霍的几大步直走到一个护兵跟前，抢过一把步枪，拉上拴闯回卧房，只听到里面一声枪响，护士一惨叫“安立！”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女护士也没了声，后来据说这位护士是安立的新婚妻子。
外面的人全吓傻了，女人不住尖叫起来，护兵们想进去看又不敢进去，个个呆若木鸡。
闻英撩帘出来，眼睛红得吓人，整个人像疯了一样，对着稳婆的头把枪膛中最后一颗子弹啪的射出来，稳婆哼都没哼也倒地死了。
就这样，安医生和他的新婚妻子以及接生的稳婆全当是给产妇陪了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