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粹已经没有耐心跟他说多,一瞪眼道:“我才不稀罕!滚!再不滚,小心全给我躺着出去!”
冈村想起他对付石崎川的情景,面对闻粹还是心里发毛的,不知他会不会又一个飞刀过来,防不胜防,但他又不能在跟从人眼里失了面子,说道:“好,有你后悔的一天!”边说边赶紧溜了。
没过多久,听到南京那边传来惊人的消息,日军攻陷国都后屠城,几十万人平民和守军遭到惨绝人寰的大屠杀,闻英这头打电报来催促自己回去,电报也不明说,只有几个字:“粹儿速回,家中生变!”
看这几个字,闻粹心中感觉不详,他何尝不想早些回去见到凌波娅?可他觉得自己这么一走,把谢团长他们这一干守军就这么丢弃,实在是不忍心,可看这电报,家里像是发生了不得了事情,他让沈龙回电报问什么事,闻英却是不回,他也只得带着丹玉棠和蓝玉秀回宜春了。
在这之前,闻粹除了重新把恢复了上海各处的地产和商铺生意,提拔一部分可信任的新人上了高层管理,聘彭益彰为总经理,陆小薇升职为副总经理之一,他自己走到幕后,不担任公司的行政管理,实则公司的资本注入最要还是闻家的,但外人以为是换老板,这是基于公司长远考虑。
闻粹的想法是自己的身份在上海一仗中恐怕已经暴露,且彻底的得罪了日本人,看这形势,日本人或许还会进驻公共租界、法租界,恐怕会找公司麻烦,若公司老板已经换人,再不是他闻家的生意,日本人出于维护上海经济的目的,也不会轻易去动合法经商的公司。
为了顺利过日本人的关卡,闻粹让陆鸣给丹玉棠和蓝玉秀办了在法租界有房产身份证明,但他这几个月来,指挥守军抵抗日军,又为守军们忙上忙下的,早就被日谍监视了,身份也已经暴露。
因此,闻粹为了稳妥些,他找到了宫本竹田,宫本竹田还住在闻粹的别墅里,离开父亲,不受父兄的耳提面命,他过得倒十分自在。
宫本竹田看到闻粹到来,十分惊喜。他不看报不听时事不关注新闻,整天沉迷于他的中国古典文学研究中,因此他只大概知道,日本人进驻了上海华界,与他一些研究诗文的中国朋友很多都离他而去,有的是离开了上海,有的是因他是日本人,对他有了反感和憎恨,因此他有些消沉。
他张开手臂,作拥抱状:“闻粹君,有好几个月不见,我还以为你消失了!”
闻粹一拍开他手说:“你想让我消失了,这套别墅就归你了?想得倒美!”
宫本竹田忙说:“哪里会?见到闻粹君,我真高兴!今天我们喝一杯怎么样?”
“没那功夫,喝茶还可以,不过,你这小日本可别给我下毒,我的眼睛可不瞎!”
“呵呵,闻粹君还是那脾气,我怎么会呢?”
“不会?你们小日本打到我们国府,屠戮我们南京的老百姓,就怕你也笑里藏刀,趁我不备也来这么一手。”
闻粹做了一个格杀的姿态。
“哎哟,闻粹君,我连只鸡都没杀过,蚂蚁都没踩死过,何况你我无冤无仇的,你还救过我的命,我杀你不是有病?”
看来这个老同学还是没变,闻粹接过竹田递过的茶,啜了一口说:“如果你们日本人个个都如你这样正常就好了。”
竹田叹了口气道,说的话有些激愤又有些伤感。
“我希望和平,痛恨战争!我认为发动战争是走极端,只有疯子才做的事情!有什么问题就不能坐下来慢慢谈判?可我无能,我个人不能改变什么。我因对中国诗文的爱好,结交了很多中国朋友,可他们一个个的都弃我而去,现在他们见到我,就像躲瘟疫一般的,看我的那眼神都似乎都带着鄙夷和嫌恶,我心里特别难受!闻粹君能来看我,不嫌弃我这个日国人,我就很知足了!”
闻粹感受到竹田说话是真诚的,他正需要对方帮助,于是说道:“只要你始终不做伤害我们中国人的事情,那些弃你而去的朋友会重新回来。现在我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竹田说:“闻粹君,我一直记着你对我的好,只要你需要我帮助的,我尽量帮!”
“好,够朋友!”
翌日的傍晚,借着朦胧的夜色,由宫本竹田开车出关。
车上坐着闻粹等三人。闻粹给自己稍事做了打扮,戴上了礼帽和眼镜、沾上了花白胡子,换了一身黑色和服,一眼看去就像个中年日本人。丹玉棠西装革履,蓝玉秀梳了日本女人常梳的发髻,换了一套小纹和服。
哨卡站岗的日本兵一见车里是日本人,领头的少尉便脸带笑容,还用日语打招呼:“晚上好,先生,你们是一家人?已是晚了了还出城啊?”
竹田将自己的证件递过去说:“是的,我们是去参加海军部在舰艇上举办的晚宴,这是我哥嫂,这位是我叔叔,是在海军部供职的大佐。”
少尉一看证件上的宫本姓氏,就知道是皇族,对方日语又这么纯正,应该不会有假,忙双手递回去,但同时又认真看了看车里的人。
闻粹看向哨兵,用日语冷冷的说:“看什么?信不过我们?是不是还想检查我们其他人的证件?”边说边往兜里掏。
少尉听此人说话也是正宗的东京腔,不再有丝毫的怀疑,海军大佐岂是一个小小少尉得罪得起的,忙说:“对不起!”一挥手让哨兵把拦卡升起,闻粹等顺利的过了关。
宫本竹田把开车把他们送到安全地带,沈龙早就在指定地点停车等候他们一行人,闻粹他们换上了沈龙的车,与宫本告别。
“闻粹君,我希望我们能早日重逢,又能在一起喝酒聊天。”
“会的,我当然得回来要回我的房产,呵呵……”
宫本竹田笑道:“放心,我只暂借着住。”
“别住着住着就赖着不走,像你们这些军队一样。”
“不会不会!”宫本忙摇头摆手,但又知对方开玩笑,又笑起来。
闻粹冲竹田挥了挥手:“竹田君,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