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城是众城之前列,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归宿。
只因昙花城的女人不必学文弄武,不必作践发卖,不必委曲求全。
她们唯一需要守住的,便是自己的美貌。
而相貌出众之女则可嫁给城主,登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宝座。
满城繁荣之中,只有我笑的讽刺: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1
“客官,您就行行好,再给我几分薄面吧,这几两银子,能免则免嘛。”
女人娇嗔似地弯下腰来,她柳叶弯眉,杏仁儿圆眼,纤长的睫毛蜷曲着上扬,眨眼的动作十分诱人。
这是应了那首诗:
“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
男人被迷的不知西东,露出陶醉的一副姿态:“早有听闻昙花城的女子最是风情万种!今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好好好,这几两就当作是博美人一笑!”
说罢,他大手一挥,宣告这场买卖以退让做告终。
这就是昙花城,我的故土。
这里每一位女子都风姿绰约,当称绝色。
同样,庶女不必看人脸色,女子没有研习的压力,想要嫁给地位最高的城主也不必在乎家庭门第。
纵然你是乞丐的女儿,明日或许鲤鱼跳龙门,便成为了这座城的女主人。
无论你是什么性情,背景,才华的女子,都只需要做到一点即可。
足够美,就是你的立身之本。
2
也因如此的风土人情,无数男人相拥争强进城,只为目睹佳人风采。
真是讽刺。
因为我娘在世的时候,也天真地以为这就是真相。
城主微服私访巡查时,曾与我娘在河边相遇。
一夜荒唐,城主边提裤子边许下了正妻之位。
要知道,城主美妾虽多,正妻却高悬。
我娘做多了美梦,以为自己苦尽甘来,没有任何防备地走进了那座吃人的围城。
而等来的,是她生产下我的第二天的,一杯毒酒。
伺候我的嬷嬷于心不忍,告诉了我一句真相:“若你是个男婴,你母亲或许还能再活几年,只可惜天意难违,头胎就是个女婴,还这样年轻....”
嬷嬷顿住,自知失语。
但她也没能逃的掉,不过短短一周,便在这个世界没有了存在的痕迹。
昙花城如同一张巨大的网,里面的人出不去,不明真相的人眼巴巴地踮着脚看,只求接住那吃人的,泼天的富贵。
3
“清清,为父知道你还小,但...锦城虎视眈眈,为父不得不把最疼爱的女儿嫁与他人啊。”
父亲目光锐利:“锦城虽不及自家物资丰富,但立于强城之首,吃喝用度必不会为难了你,半年后,为父会亲自送你出城。”
泪水濡湿了眼眶,我长跪不起:“女儿不愿!不愿嫁与锦城人为妾!还请父亲收回成命,女儿必定隐姓埋名,不透漏一丝一毫!”
父亲几乎是瞬间勃然变色:“做梦!你以为你的荣华富贵从何而来,你除了是昙花城城主的女儿,剩下什么也不是!”
我哭的肝肠寸断:“可是嫁他为妾,不出半月便死无全尸,女儿不愿嫁!”
父亲凝视了我好一会儿,才用冷冷的语调说道:“按照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你嫁的可是锦城城主最器重的第五个儿子,你用心伺候好他,为他诞下一儿半女,来日他登上城主之位,你便是最尊贵的城主夫人,这可是别人想求就求不来的福气!”
不,不是这样的。
五公子早有婚配,听闻五夫人极其善妒,别说妾,就连贴身伺候五公子的人也必须为男子。
而锦城人更是没把昙花城送来的“公主”放在眼里,我上面的六位姐姐,均是嫁过去不出半月便传来丧事,连全尸都不曾留下。
只怕此次一去,九死一生。
父亲垂眸,眼神里满是审视。
末了,他冷哼一声:
“无论你愿意与否,这门亲事,你都得去!”
4
传闻,有三大武林高手决一死战,一分高下。
但激战三天三夜,仍然无一人认输。
三位英雄停下刀刃,惜惜相惜,用抽签的方式决定去留何方。
昙花城城主和锦城城主便在这三位英雄之中,一个抽中了繁华肥沃之地,一个却抽中严寒荒芜之地。
于是两人向相反方向前进。
昙花城拥有着最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自以为高枕无忧,不再用心于治理。
反而锦城推行改革,开垦荒地,日渐昌盛。
眼见锦城逐渐有吞没昙花城之意,昙花城城主吓得不知所措,连忙想起古代和亲的方法,以每年给锦城数不尽的金银与美人做交换,只求和平。
锦城城主虽有鄙夷,但吞没昙花城不急于一时,也接受了这个提议。
久而久之,昙花城编造出一个美丽的谎言,只为吸引更多的美人嫁给城主,来日诞下同样美丽的女儿用作换取和平。
一开始,诞下女儿的美人是不用死的。
但身为母亲,怎能眼睁睁看着女儿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不久,在听闻14岁的女儿被活活凌辱致死之后,疯癫的美人宁可不要荣华富贵也要拼尽一切,试图行刺于城主。
城主大惊,下令所有生下女儿的美人都一并赐死,以绝后患。
一眨眼,百年已过。
昙花城正如他的名字一般,如昙花一现,随即枯萎。
国不像国,法不像法,臣不像臣。
只有嫁过去的公主,像是冰冷的献祭品,一如当初。
5
我试图以各种方式出逃,假死,均以失败告终。
一身的大红华服珠光宝气,踏着红绸摇曳地步步生花。
我打小就跟着的侍女小晴紧抿着嘴,往日里的活泼早已消失不见,脸上染上一层深重的凄然忧郁。
我不知拿什么话能够安抚她。
看着镜中陌生又艳丽的自己,我心中百感交集,安静地靠在小晴身上,似乎在享受最后的安宁时光。
直到有人高声提醒。
“吉时已到——”
我该上路了。
6
一条红色的车队穿行在风雪之中,车上挂着的铜铃不时作响,吱嘎的声音源远流长。
婚车走了六天五夜,才堪堪到达锦城。
残雪斑驳,风雪交加,我身着不多,此时已瑟瑟发抖。
锦城的使臣早已到达,似乎已恭候多时。
见我到达,两人也无半点尊重,竟硬拉扯我拽了下来。
我一时不查,重重地摔在雪地上。
整个人狼狈至极。
使臣面含不屑:“昙花城城主真是个窝囊废,千秋万代,竟试图以女子平息,不堪重任!倘若我们锦城当家,自然将公主当做宝贝一般对待!”
他话音一转,落在我的脸上,留下几分玩味:“不知道这个能挺多长时间,上一个她姐姐的滋味,真是不错....”
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我的心剧烈地绞痛起来,撑起身子,给了使臣一个耳光!
他被我打懵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眼中含泪:“你既懂得公主不易,为何选择继续做这裙下臣,说破天,不过是你们锦城沉溺于贪色享福,不愿改变!换做是我,早就下令攻打昙花城,收下这肥沃的城池!”
众使臣都愣住了,一时间僵住在原地。
我掸了掸身上的雪:“我虽为公主,却是个只能嫁与敌城做妾的公主,只因我父亲懦弱无知,昙花城女子只被当做生养孩子的花瓶,若你们真预顶天立地,何不起兵攻占,收了那腌臜城!”
“好!”
鼓掌声响起,在这空寂之中格外明显。
我抬头,只见来人一身红色锦袍,虽风尘仆仆,但却不失清雅别致,只是眉目之间有一股令人不敢过分亲近的冷意,仿佛一座冰山,称的他更加金贵。
使臣纷纷下跪:“五公子好!”
五公子?
男子肃立,一举一动透露着尊重:“鄙人锦之文,为锦城五公子,今日风雪交加,马车于半途损坏,只能一路小跑,误了这大好的时辰,实在致歉。”
锦之文轻轻伸出手:“姑娘见识非同一般,但今天是祖上定下的好日子,不宜再为此多费口舌,若姑娘不嫌在下愚钝,我们往后再议,如何?”
他对我竟无一丝不敬。
白雪纷纷扬扬落在他身上,像是亲昵地与他做伴。
莫名地让我想起一句:
“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7
想象中的为难并没有到来。
锦之文府中上下无一人刁难,就连五夫人也只是面色平淡地喝了我敬的茶,其他再无表示。
小晴如获重生,抱着我喜极而泣:“公主,我们没死,我以为我们早就要死了呜呜呜呜....”
真的吗?倘若锦城人当真如此高洁,我的姐姐们都为何而死呢?
我想找锦之文问个明白,但他自从大婚第二日就常常早出晚归,即使是留宿也在五夫人那边休息,绝不会到我房中来。
不过,这样也好。
暂时没有了死亡的担忧,我开始投入到书籍与人文当中,认真了解起锦城的一切。
渐渐的,我逐渐发觉锦城背后的成功之道。
他们虽资源匮乏,但人民聪慧勤劳,男女皆可从商,在街道旁能常常见到吆喝各种小物件的女商贩。
全然不似昙花城,将女子当做商品。
但即使这样,也有不少女子对其不满,认为商政应一体,权利机关也应有女性的存在。
但可惜,这样的诉求目前还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我让小晴换上我的衣裳,也开始常常乔装出行,早出晚归。
期月之后,锦之文突然留宿在我的房中。
他简言意赅:“清清,你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