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望从宿醉中醒来的时候,仍觉得头晕目眩,酒香不断地往他鼻子里钻,他暗骂雪至这混蛋又不克制,一抬手却发现怀里还搂着个人。砚望扒拉了两下,发现是寒,还在睡。
身上有浓郁的酒香,砚望摸着寒的脉门,输了一股舒缓的灵力进去帮他化解酒力,然后拍醒他。
刚醒的寒一边嘟囔着头疼,一边伸手去抓砚望拍在他身上的手。砚望无奈地出声提醒道:“你师父快醒了,你还在睡,当心他罚你!”
“啊?”寒顿时清醒,一看自己竟然还枕着砚望的胳膊。连忙爬起来,顺便把砚望也拽了起来。
谷梁一池还在修炼,砚望只看了一眼,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寒有些慌张地四处看,砚望道:“别找了,你师父被我关起来了,在这里。”
砚望把簪子交给寒,道:“他暂时出不来了,过几天封印他的阵法会自动解除的。”
寒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过来,道:“师叔你又要去哪里?”
“南田派。”砚望道,“你师父的壳子我也得找回来。不把他骗到我身上,我也没办法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封在簪子里。”
“小池一时半会儿是不能醒来了,你就留在谷内为他护法吧,等他醒来,让他赶紧回谷梁家去。这段时间小满和芒种应该也不会再来了,即使来了,一时半会儿他们也找不到桃源谷的结界。”
“我去南田派这件事,必然会惊动谷梁家,到时候他们是选择去南田派还是桃源谷就看运气了。不过,桃源谷这次的阵法应该可以撑到你师父醒过来。”砚望看着自己皱皱巴巴的衣服,拽了拽发现拽不好,只得又捏了个阵法才把衣裳整理好。
“师叔什么时候动身呢?”
“今天。”砚望看着一桌子的狼藉,可想而知昨夜这三个酒鬼是怎么折腾这些酒、菜的,“先把这里收拾干净吧。”
寒一边收拾,一边笑,说道:“现在正是春季,要不我再种些其他的菜?待到中秋的时候正好可以让师父随意发挥?他昨天还嫌弃菜少了,说正不当季,不尽兴。”
“嗯,这些你看着办,怎么开心怎么来就好。种菜这种事我不太懂,不必问我。”砚望道。
“师叔你大约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这说不准。我现在找不到你师父的壳子,但是南田派是最有可能的地方。若是他真的在南田派,我倒是可以快些回来。若是他不在南田派,我还需去其他地方找找,那样的话,要花多长时间就不清楚了。”
砚望离开之前,将桃源谷的阵法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给寒留了一座小山般的冰珠子后才头也不回地走了。
砚望身上的封印已经解开,赤狐仙族的人迟早会循着他的气息找上门来,想想这个也是不小的一个麻烦。
他很快就来到了南田山,上一次他来的时候还是十二年,那时候只顾着打打杀杀,倒是没注意南田山的景色。山脚下是一片沃土,此时正值春耕,有许多农人在田野里忙活。
生活在南田山脚下,他们已经对偶尔出现的修士见怪不怪了,是以一开始也没人注意到砚望,直到有一位农人直起腰来锤着酸软的腰背,不经意间看到砚望那一头惹眼的红发时才惊呼一声。
其他人顿时看向砚望,目光里有探究有敌意,也有疑惑。最先看到砚望红发的那人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赶紧离开吧。”
这是把他当成妖怪了吗?砚望笑了笑,道:“我也是修士,不过我不是中原地区的,我来自西方昆仑山瑶池,我们那边儿的人的容貌可能与中原地区的不太一样。”
“我来这里,主要是想拜访一下南田派的南掌门,只是初来乍到不太懂得这边的规矩,找不到上山的路,一直徘徊在这里,还望诸位前辈指点一番。”
那人犹疑地打量他几眼,目光一直从他那一头猩红色的头发掠过,对砚望道:“你先稍等一会儿。”
砚望颔首应允。他看着那几人聚在一起商量着,时不时有人冲着他的方向指指点点,砚望皆是回以一笑。
看着他们逐渐统一了表情,砚望便知道他们这是商量完了,那人说道:“最近南田派上边儿不太平,听说失踪了不少弟子了,已经禁止人们上去了。这样吧,我们给你指条路,能不能上去就全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砚望颔首回礼,道:“多谢前辈相助。”
那人摆摆手,道:“不客气,你也不必叫我前辈,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在南田山脚下某一点儿生道罢了。你初来乍到不懂这些也没事,但可不能对谁都喊前辈哈,我们这边和你们那边还是不太一样的。”
“记着了。”
砚望按照那人指的方向,果然轻松越过南田派的结界,顺利上山了。他回头向那些人的方向望去,虽然春耕的人不少,但他还是一眼就发现刚刚给他指路的那几个人不见了。
看来南田派的弟子们警惕性也很高呀,早就知道他要来,便提前在这儿做好准备等着他了。砚望甩出一颗珠子,珠子碰到地面顿时化作无数光点,向前方缓慢飘过去。
这样也算是探路了。砚望想着。
南田派这陷阱做的,就差立块儿牌子直接写上“此地不是陷阱,没有埋伏”。砚望一边儿上山,一边儿听着埋伏在不远处的南田派弟子们的窃窃私语。
“怎么是这个家伙?”
“打不打?”
“打个屁,跟他交手,找死呢?”
“不就是脸长得好看点儿,还有一头红发嘛,你们还怕成这样?随便一个降妖的符咒都能拿下他了。”
“你可别小看这长得跟个娘们儿似的男人,当初就是这家伙一路杀到正殿,在十派掌门面前把人劫走的。你能想到降妖符咒,掌门们会想不到?能降得住他还至于让这家伙嚣张这么长时间?”
“谢师叔已经回来了,这人不人妖不妖的还能打得过谢师兄?”
“呵,便是谢师兄能打得过这家伙,你觉得他能在这家伙搞死我们之前先搞定这家伙?”
“那我们怎么办?先报上去?”
“只能先报上去了。”
“外面那群混吃等死的混蛋,为什么不先报上来,等支援的师兄们到了,再把这家伙放进来啊!”
“你都说了他们是混吃等死了,还指望他们先报信?”
“真倒霉,本来以为是来抓一些趁机混入山门的散修,没想到碰上这么个危险的家伙!”
“你小点儿声儿,待会儿再给他听到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砚望听着那些人的交谈,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南田派大门前。守门的两个弟子显然是还没等到报信,看到砚望的第一反应是呆愣,大概是没想到在封山的情况下,还有人能安安稳稳地来到他们面前。
不过,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先是礼貌地问了一句:“不知仙师来此,有何要事?”
“在下是昆仑山瑶池之上的弟子,受长老之命,前来拜访贵派掌门的,还望各位师兄行个方便,进去通报一声。”
“你来的不巧。我们掌门有令,封山期间,一律不见客,你还是回去吧。”
“我有我派长老的信物,说是一定要亲手交给贵派掌门,若是在下就这样回去,怕是少不了一顿责罚,还望师兄通融通融。”砚望道。
他想起以前谢汜问路的时候总会给人家塞一些钱财,正犹豫着该不该也给南田派的这两个弟子塞一些的时候,就见南田派的大门,开了。
那俩弟子看到来人,连忙行礼,恭敬道:“谢师叔!”
“嗯。”谢汜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便将目光放在砚望身上,他看着砚望那一双猩红色的眼睛,有些失神,恢复了吗?
砚望也打量几眼谢汜,和印象里那个浑身杀气的样子很不一样,温和了许多,见谢汜看着他,便也学着那些弟子的模样,有模有样地行礼,道了声:“谢师叔。”
谢汜静默了一会儿。在南田派那俩弟子眼里,这是长辈的气场,就像谷长老那样的气场。可是谢汜只是想多看一会儿砚望那双复明的眼睛。
砚望与谢汜对视了一会儿,笑道:“谢师叔,我师父是瑶池仙境之上的长老,听闻贵派掌门抱恙,特意让我来贵派看望掌门,顺便带了些我们瑶池的特产——瑶池水与蟠桃,希望对掌门的伤势有些帮助。”
谢汜点点头,道:“砚长老费心了。”
南田派的掌门在十四年前受了重伤,之后一直在疗养,这是众人皆知的事,砚望拿这事做挡箭牌,南田派虽然不悦但也无可奈何。谁都知道西昆仑山上的瑶池是疗伤的圣药,可是谁都没有真正见过那瑶池,若是这瑶池水真能治好南掌门,也不乏是好事一桩。
有了谢汜的首肯,那俩弟子自然不敢再拦着,把砚望请了进去。
谢汜带着砚望却不去见南掌门也不去见谷长老,而是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门一关,谢汜就去抓砚望,而砚望不躲不避,被谢汜摁在门框上,两人距离相当得近,谢汜都可以在那一双猩红色的兽瞳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砚望眯着眼笑道:“谢师叔这么急切呀?倒是可惜了,来得匆忙没能给谢师叔带几位美人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