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谢汜回到南田派已经过去半月有余,大地回暖,万物复苏。
小城里的居民已经开始准备春耕事宜了。大街小巷里买卖声不绝于耳。
一位红发青年站在人群里显得有些扎眼,因着容貌身材皆是出类拔萃的,惹得不少姑娘脸颊绯红地捂着脸偷看,还有几位五十岁上下的妇人对着红发青年指指点点,丝毫不掩饰她们的好奇与满意。
无非就是看这位青年出众,城中适龄女子不少,想是不久就会有提亲的人家,她们正好趁此机会捞上一笔。
砚望耳力不俗,将几位妇人的谈话都听了去,只是假装没有听到。他站在街边,倚靠着有了裂纹的墙壁,似乎是在等人。
“桃仙师!”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人急急忙忙地赶到砚望的身边,神色着忙,跑得有些急,一向梳得油亮的头发有些乱,一些散发落下来,被细密的汗珠牢牢黏在额头上。
“赵老板?”砚望听到声音,微微歪头,转向来人。
“桃仙师哟!可算找着您了!我那后院昨夜刚消停了,今早儿又开始闹了,您快去瞅瞅吧!”赵老板气喘吁吁地说,言辞恳切,如果不是不敢冒犯砚望,只怕得马上拽着砚望走。
“好,您带路。”
自从与谢汜分别之后,他就向西南而行。途径这座小城,发觉城内有些异状,便进了城。城中居民见他一头不过耳的红发,都有些怕他,以为是妖怪魔物,不敢靠近他。
他也感觉得出来城中人心惶惶,似有妖魔作乱。明明已经开春,人人却裹得像是要过冬。
奈何他向城内人打听时,人家个个像是撞见了鬼,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哪里肯于他说半句话?好在城中客栈老板是个胆大的,在他多付了几倍的银两后,勉强同意他住下。
当晚,城中就有异状出现。一堆不明物体在大街小巷到处乱窜,逮着人就抓,也不管人们是否用东西打,拼命地趴在人们身上吸吮血液。
砚望自然看不到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是他看到一团一团的灵气——那是被禁锢的灵魂碎片,当即甩出几道符篆击退人们身上的东西。
许是那些东西惧怕他身上过于纯净的灵气,凡是他所到之处,那些东西都不敢靠近。人们一发现这个现象,纷纷往砚望身边靠。彪悍的汉子,娇羞的妹子,抱着孩子的父母……什么样的人都有。
人一多,就会有人被挤到距离砚望最远的外围,那些东西又可以趴在他们身上。是以他们拼命地往中间挤,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什么尊老爱幼,只是一门心思想避免自己倒霉。
然而砚望最不喜欢与旁人过多的接触,当即布了阵法护住城中所有人,立刻脱身出来。那些不明的东西在阵法里发出“噗嗤噗嗤”的诡异声音,砚望听不出来是啥,突然怀念以前身边有人时,能给他详细描述一下目前发生的事。
不明物体的数量有很多,它们虽不敢靠近砚望,但也不会轻易离去。砚望从杂乱呼喊的人声里勉强分析出来这些东西不是他们养的,是以才下手将城内出现的不明物体尽皆除去。
小城虽然地方大,但是砚望布阵法的范围更大,是以将整个小城笼罩起来,内部所有不明物体瞬间被消灭,只是此起彼伏的“噗嗤”声,多少有些怪异。
砚望站在屋顶发了一会儿呆,才听到有人喊了他一声儿,接着就是络绎不绝的道谢声。从一个人人惧怕远离的“红发妖魔”,瞬间变成了一个人人感激的“正派仙师”,这差别不可谓不大。
他也趁机了解了这小城的异状。
原来这种不明物体已经在此地“生存”了五年有余。起初它们都在城外田野里,而且数量很少,也不会主动进城攻击人,只是偶尔有种田的人被袭击。
但是渐渐地,这种东西数量越来越多,逐渐开始大规模地袭击人。它们似乎不怎么在白天出现,都是夜晚出没。
后来,打更人夜半惨叫,惊动了附近医馆的大夫。人没事,就是大腿上一片血淋淋的,密密麻麻的伤口往外冒血。白天的时候,倒是没听说城里有人受伤。
再后来,这些东西在城中越来越多,没有人知道它们究竟是怎么进城的,家家户户只好到了晚上就尽量不外出,紧闭门窗。
可是这些东西就像是鬼似的,半夜爬上人家的床吸血。这五年来请了不知多少修士,均是毫无应对之策,他们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因为这东西虽然吸血可是不致命。没听说谁家有人在这五年里去世的。有了砚望的帮忙,他们昨夜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可是一大早,客栈老板家里就出事了。
好几个家仆的大腿都被吸得血淋淋的,赵老板刚放下的心立刻就揪起来了。想到昨夜宿在自家客栈的砚望,连忙来请,却听店小二说那位红发的“桃仙师”刚刚出门,说是要在城中查看。
是以赵老板发动家仆走街串巷地找,终于是找到了。
赵府内。
赵老板本来是想先请砚望喝茶歇歇的,因为之前的仙师都是这么过来的。仙家规矩多,他不敢怠慢。哪知砚望直接就要去看受伤的家仆,拒绝了赵老板的提议,说:“在下所属门派,没有许多规矩,赵老板还是直接让在下看看伤者吧。”
赵老板不敢不听,刚准备叫人去把伤者抬过来,砚望就拦住了,道:“赵老板,伤者可是仍旧待在受伤的地方?”
“是,出血量大,大夫还没来,不敢随意乱搬的。”
“那好,烦请直接带路去那里吧。”
赵老板不敢怠慢,带着砚望就到了后院。
房屋将阳光挡了大半,后院里还栽种着几棵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是以后院给人的感觉阴沉沉的,温度也比前院低不少。
靠墙的位置摆放着几套桌椅,上面整整齐齐地摞着大量碗碟。很多都覆盖了一层厚实的灰,只有几个摆在一边的是干净的,看起来像是刚刚有人擦过。
受伤的家仆就躺在那桌子附近,很阴暗的地方。
“……我这院子很久都没有打扫了,可巧赶上您来,本想着好好打扫庆祝一番,哪想到我这院里居然还藏着这东西!唉哟,桃仙师啊,您可要救救我呀!”
砚望心不在焉地听赵老板抱怨,后院没有异状,昨晚他已经把该清理的都清理了,那阵法现在还在呢,那种东西怎么敢出现?
他的目光被躺在地上的家仆吸引了。
那几人身上都有明显的灵力波动,从灵魂来看不像是普通家仆。可是这样的人怎么甘心做家仆呢?若说是什么“大隐隐于市”的修士,看起来也不像。听赵老板的意思,他家的家仆近几年没有招新的,全是手脚利索用惯了的。
总不会隐居给人家打杂五六年吧?
砚望上前去看几人的伤,的确是密密麻麻的伤口,不停地渗血,但是和昨晚被咬伤的居民不同。这伤口太深了,简直不像是吸血吸的,倒像是故意用什么东西扎的。
这几人其实还醒着,砚望一进后院就发现了。但是他不打算揭穿了。一来,这肯定不是赵老板的家仆,二来,这些人装作咬伤的样子把他吸引过来,肯定是有目的的。
砚望摆摆手,说:“他们没事。我已经用灵力止血了。”
赵老板连忙叫人把他们抬下去了,“桃仙师,我这后院——”
砚望神色凝重地点点头,道:“怕是惹上那东西了。”
“该怎么办?”赵老板一听,连忙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往砚望手里塞。砚望推开银子,小声道:“赵老板,此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今夜我……”
赵老板以为砚望嫌钱少,心一横,又掏出一锭银子。
砚望:“……”
“桃仙师,您一定得救救我呀!钱不是问题!”
砚望摇头,坚决地推开赵老板递过来的银子,道:“赵老板,此物不是钱可以解决的,便是再多的银子也赶不走的。”
赵老板大手一挥,忍痛割爱,道:“桃仙师,我前月刚纳了一房小妾,此女身段婀娜,容貌虽不及仙师半分,但也算有几分姿色,在小城里也算数一数二的美人!若是桃仙师可救我全家上下,今夜便叫她好好伺候您!”
砚望如遭雷劈,脸色微红,这赵老板也太熟练了吧?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赵老板就继续说道:“桃仙师放心,虽是前月纳回来的,但我尚未碰她,身子绝对是干净的!”
“赵老板……”
“我明白,此事绝不教外人知道,不会有损仙师清誉。”赵老板小声道。
砚望:“……”
“仙师若是等不及,现在也可,我这便派人将她喊来,不对,我亲自去喊她!仙师稍等!”赵老板说着,就要走。
砚望头疼不已,连忙喊住他,道:“赵老板,那些东西暂时不会出现了。”他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篆,交到赵老板手里,“将此符贴在房门上,可保一夜安宁。”
“除去它们不难,今夜我会来贵府后院候着那些东西,定会将它们尽皆除去。还请赵老板莫让其他人来后院。”
“唯一有些为难的就是希望赵老板今夜一家最好早些歇息,莫要让那些东西有机可乘,在下担心不能护得您一家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