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之前那位大妈。她从雪至怀里接过孩子,熟练地哄着,果然那孩子到了她怀里,渐渐地就变乖了。
看到雪至呆呆的,大妈顿时来了气。
她慢慢地拍着孩子的背,开始数落雪至,道:“我看着你媳妇儿出门了,想着与她打个招呼,她却急匆匆地离开不搭理我。我想着大约是去买孩子用的东西了,也就打算回去,一转身就听到你这儿传来孩子的哭声!真的是,媳妇儿不在你就顾不好这孩子了!”
“看给孩子哭成啥样了!”大妈数落完雪至,又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把孩子脸上的眼泪抹掉,道:“大冬天的可不能再哭喽,看看这小脸都冻红了。”
雪至看着那正在抽泣的孩子,腹诽道:“傻样。”
大妈把孩子哄好之后,一边数落雪至,一边嘱咐了一些养孩子的常识,这才离开。雪至听着一叠声儿地应着“好”、“诶”、“是”、“对”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等到把大妈送走,门一关,又露出一脸凶相来。
他以前养砚望的时候也没这么麻烦!
孩子已经平复了情绪,看着向他走来的雪至,伸出细瘦的胳膊,软声软语求抱。雪至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抱在怀里了。这么小的孩子,应该不会被夺舍吧?
砚望回来的时候,买了不少东西。雪至看着那些布匹、零嘴儿、笔墨纸砚等物,道:“你就想着你徒弟!”
“小池还小,你不要对他那么严格。”砚望将这些买回来的东西一并收拾起来,他看着雪至怀里的孩子,问道:“这孩子怎么办?带回桃源谷吗?”
“那是当然!”雪至得意道,“我不仅要带他回桃源谷,还要收他为徒!”
砚望看了雪至一眼,笑了笑,道:“师兄,当初是你自己不收小池的,怎么,原来你一直都很羡慕啊?”
“胡说!没有!”雪至立即反驳,砚望将一个拨浪鼓递给雪至,道:“街上看到的,顺便买了。”
雪至接过来便开始逗怀里的孩子。砚望看了一会儿,把进门时脱下的斗篷又重新披上了,将自己猩红色的头发藏了起来。
房间门又被人推开,雪至看了一眼,还是刚刚的那位大妈。这位大妈手里拿着一件小棉袄,一进门就看到裹着黑斗篷的砚望,便笑着迎了上去,想去抓砚望的手被砚望躲开了,她也不恼,自来熟地和砚望聊了起来。
大妈将砚望认为是孩子的娘,以为他是第一次生孩子,便传授了一些养育孩子的经验。砚望全程低着头,一语不发,偶尔点点头。雪至在一旁努力憋笑,还得不时地替砚望解围,答几句话。
送走大妈后,砚望决定立刻就走,不能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
谷梁一池很是乖巧地完成了自家师父布置的那些课业,坐在桃源谷的门口,一边看着脚下的连绵雪山,一边儿等师父和师伯回家。
他万万没想到,这俩人出去一趟,回来时就抱了个孩子。看着谷梁一池震惊的眼神,砚望总觉得这孩子被雪至教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他们回到雪至的房间,将买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在桌子上。砚望将点心拿出来摆在精致的小碟子里,雪至就在一边抱着孩子,给谷梁一池将他们这些天遇到的有趣的事。
比如,哪个镇上哪家花楼里的姑娘最漂亮,哪家的酒醉人,哪家的胭脂最香,末了,还说砚望被一位老妇人当做孩子的娘亲。
果然,这孩子似乎自己悟到了什么,目光落在砚望身上,开口了:“师伯和师父,的孩子?”
砚望莫名有一种背着大儿子出去生了个二儿子回来的错觉。他瞥了一眼笑得花枝乱颤的雪至,给谷梁一池塞了一嘴桂花糕,道:“这是你师伯的儿子,人家不要送回来的。”
谷梁一池瞬间被甜甜的桂花糕吸引了所有注意力。砚望看着雪至,道:“小池今年才六岁,你都教了他一些什么东西?”
“冤枉!我可没教他喊你‘娘亲’!”雪至说着,怀里的孩子突然就跟着学了一句:“娘亲。”
“噗……为兄没笑。”
砚望:“……”
一晃五年过去,当初瘦瘦小小的孩子已经学会和谷梁一池打架了。每次打不过的时候只要喊一声“师叔”,砚望就无奈地去劝架了。
雪至向来是不管他们的,他通常是黏在砚望身边,砚望说什么他就听什么。砚望拉完架,把两个小孩子劝得和好了,雪至便开始罚他们了。
无非就是打扫书房,每个角落都擦一遍。起初,两个孩子擦得很认真,跟着砚望学会一套可以打扫完整个房间的阵法后,一旦被雪至罚了,就哼哧哼哧地画个阵法,整个书房都焕然一新。
雪至一边向砚望炫耀他徒弟优秀,一边又抱怨这俩孩子跟着砚望都学会投机取巧了,砚望便回他:“那你继续罚呀!”
“看在他们熟练掌握这个阵法的份上,我就不罚他们了!今日奖励他们出谷玩一天!”雪至道,“你也一起吧!”
砚望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门就被突然打开,两个孩子冲进来,一人抱着他一条腿,软磨硬泡要他同意。
砚望一手揽一个孩子,冲雪至挑眉:你教唆的?
雪至摇头,但是那漂亮的脸上是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好吧,下不为例。”
砚望自回来之后就没再离开过桃源谷,但是雪至偶尔会带着孩子们出去。砚望对逛街买东西一类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两个孩子也只是流连在卖零嘴儿的摊子边儿。
砚望付了钱,胳膊突然被人撞了一下。那人低声道歉之后,飞速离开了。雪至将怀里抱着的东西交给砚望,跟在那人身后。
“师父?”谷梁一池拽了拽砚望的袖子,他想问师伯怎么突然消失了,砚望冲他笑了笑,给他嘴里塞了一块儿糕点。
谷梁一池:“……”
寒找不到自己的师父,就往砚望身边钻,抓着砚望的手不松。砚望安慰道:“你师父见着漂亮姑娘魂儿都丢了,没事。”
两个孩子看起来似乎有点儿不安,砚望想了想便带着他们进了一家客栈,挑了一间临街的屋子,在屋内悄无声息地布下阵法,把孩子们抱到床上,他躺在床的外边儿,对两个孩子说道:“我有点儿累了,你们陪我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好吗?”
“好!”寒率先乖巧地应了一声,谷梁一池看了几眼房间的门,才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儿。
门外的确有人跟着他们。砚望侧躺在床上,看着两个孩子,伸手掐了掐寒的脸,谷梁一池见状,也伸手掐了掐寒的脸。
两个孩子默默对视了一会儿,就开始暗中较劲儿。砚望满意地翻个身,听着阵法外边儿那些人在想办法开门。
那些人修为不低,看起来大约是什么修仙大派的人。突然盯上他,难道是发现他的身份了?砚望叹气,他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就这么倒霉被人发现了吗?
寒和谷梁一池已经开始掐架了,大约是以为砚望睡着了,他们的声音都很轻,哪怕是被打疼了,也忍着眼泪绝不喊“师叔”。
谷梁一池算是打尽兴了,把寒直接欺负哭了。平常只要一打架,寒就会喊“师叔”,砚望就会来劝架,导致他每次心里都特别不服。
砚望传音给雪至,问他什么情况。
雪至说情况不太乐观,他现在被两个老太太追着玩命儿跑。
刚刚撞他的人,的确是个老太太。但是那老太太怀里抱着一个奇怪的女孩子。那孩子看起来应该与寒差不多大,但是灵力却浑浊不堪,但是那匆匆一眼,砚望便在那个孩子身上看到一大堆黑乎乎的碎片。
那是灵魂碎片,只有他们赤狐仙可以看见。
但是雪至修为高深,虽然看不到那些凌乱的灵魂,但是感受到混乱的灵力。正是这个奇怪的孩子才引起他们的注意。
雪至以为老人是拐卖孩子的,本想将孩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哪知道他跟着老太太来到一处废弃的院落,在那里看到了另外一个老太太。两个老太太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女孩子,凑在一起不知说些啥。
雪至趁着她们将孩子放下收拾东西的时候,把孩子偷走了,但是两个老太太瞬间就发现了他。他情急之下扛着两个孩子就跑,两个老太太就死命地追。从废弃的院子一直追到繁华的城中心。
砚望看了看身旁两个气呼呼的孩子,起身准备去接应雪至。谷梁一池还以为是他俩把砚望吵醒了,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就要开口认错:“师父……”
砚望拍拍他俩的头,道:“为师现在要出去转转,你们在这里等我回来。”
谷梁一池问道:“是去抓师伯吗?”
寒小声道:“师叔,你轻点儿打师父。”
“嗯,我会轻点儿的。”
有阵法在,根本不用担心两个孩子的安危。这阵法除了他和雪至,没人能破开。
砚望找到雪至的时候,他正在人群里左躲右闪,看到,连忙把两个孩子交给他,道:“这俩孩子不简单,你先带回去,我甩掉这俩老太太就去找你。”
“你抢人家孩子做什么?”砚望道,“虽然灵魂和灵力是乱了点儿,但万一人家带过来是要治病的呢?”
雪至摆摆手,道:“具体的我待会儿告诉你,你把她们带回去就是了。”
雪至看着其中一个老太太,故意卖了个破绽,叫对方看到自己,那老太太顿时尖叫一声:“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