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望一宿没睡,自己推演了一晚上,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寒敲门问他起了没,没起他就要进来了。
砚望:“……”
他们离开的时候,砚望把小院子的所有阵法都撤掉了,包括三十多年前的阵法。雪至没问原因,他大致可以猜得出来,砚望这是不打算回来了。
他们去了一趟祠堂拜别长老们,大长老还是笑呵呵的,二长老似乎更凶了一些。路上还遇到了抱着玉如意的扶余。
“小城主不再多住几天?谷雨马上出关,不等她出关见一面吗?”扶余道。
砚望回答:“日后相见的机会多得是,没必要拘泥于眼前这些。”接着就带着另外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赤狐仙镇。
今日值守大门的人是红纤。
砚望看到她才突然想起,回赤狐仙镇这么久,竟没有与红纤有一刻是好好坐下来交谈的。
“别这么看着我啊,堂哥会不开心的!”红纤一边说一边将一盒子点心塞给砚望。
这“堂哥”似乎喊的不是自己啊……砚望回头看了一眼雪至,后者原本正在冲红纤笑着,见砚望看他,连忙收敛笑容看向别处。
“辈分倒是没错了。”砚望将一颗珠子交给红纤,道:“放在身边,有危险我或者你‘堂哥’会立刻来到你身边的。”
红纤“咯咯”地笑了起来,道:“你是阿砚堂哥,他是阿雪堂哥,这样称呼既不会乱也不会让你不开心,如何?就这么定了吧,阿砚堂哥!”
“嗯。”砚望点点头,“此一去不知下次相见是什么时候,但愿那时候我还记得你们。”
红纤知道砚望是在担心预言里的那个场面。那场面看起来着实骇人,并且他们谁都没有见过祭坛,说明砚望收集完整九道星徒碎片之后,是在一个他们目前完全未知的地点。
赤狐仙大量聚集在那个地点,是在不是一件很好的事,谁也说不准大家是因为什么而到达那个地方的。但是那毕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红纤抱了抱砚望,拍拍他的背,宽慰道:“阿砚堂哥,有阿雪堂哥在你身边,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砚望自己都不知道雪至在身边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可以,他是真的不希望雪至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自古与赤狐仙亲近的人类,就没一个善终的。
不然谷梁家也不会对赤狐仙恨之入骨,恨不得将赤狐仙生吞活剥了。
砚望闭了闭眼没回话,只是揉了揉红纤的发顶。
无论极北腹地如何寒冷,至少在没出赤狐仙镇的时候,还是温暖的。
三人离开赤狐仙镇之后,在砚望的带领之下很快出了那片永远黑暗的雪原。砚望因为修炼的“秋风过耳”原本就是冰冷的,所以他现在完全感觉不到冷,雪至是灵体,对冷暖虽有感知,但是影响不大,倒是寒被冻得有些发抖。
雪至只好待在寒的身边,用自己灵魂不断散发的灵力帮助寒抵御这寒冷。之前是有砚望的簪子能护住他,但是现在簪子不在他身上了,他用灵力抵御寒冷也不是长久之计。
谷梁家以及十派的人现在没准就在什么地方藏着,等着他们防备松懈的时候突然跳出来。
他们离开之后雪原之后,就发现有人一直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但是没有其他动作。三人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顾着赶路。寒虽然不知道砚望和雪至要去哪里,但是闭嘴跟上总没错。
在进入到一片已经变绿的林子里时,寒接收到了砚望的信息——包抄。他们在林子里左右穿梭几次,瞬间将身后一直跟着的几人甩掉了。
跟踪对象一瞬间失去踪迹,一直在暗处的几人顿时有点儿慌。好在他们不是新手,还有一定的经验,瞬间就明白这是被对方发现了。
果然周围几棵已经抽出嫩芽的树变得有些诡异。绿色的枝丫顿时变红,接着就是无数条燃烧着的长蛇从树上蹿下,直往几人身上蹿。他们尖叫着互相帮对方除去爬到对方身上的蛇。
寒在一棵树后现身,看着突然就开始手舞足蹈的几人,没忍住笑了一声,收到砚望飘过来的眼神时,顿时严肃起来。
他们三人正好站在三个不同的方位,将中间的几人围了起来。
砚望在这里布了阵法,让人在不知不觉中产生幻觉,这种幻觉是可以被真实感受到的。
等到他们互相折腾的筋疲力尽时,砚望才将结界撤去。
“刺激不?”雪至笑问。哪知那些人看到他跟撞见鬼似的,拼命往后躲,一躲就差点撞在砚望身上。
“你们是谷梁家的?”砚望打量了他们几眼,心说谷梁家的人再次也是仕阴仕阳那种样的,怎么可能会是这些修为都不够看的弟子?想来是十派的弟子了。
那几人这一下子像是突然有了骨气一般,冷哼一声不说话。
“怎么,学人家宁死不屈呢?”寒一边说一边上前一步,雪地里突然就自下而上长出一圈泥一样的东西,将几人的脚牢牢地困在里面。
雪至和砚望的脸色同时变得很奇怪,他们几乎是同时看向了寒。寒自己也尴尬得不行。他是第一次使用“秋风过耳”。
本着要检查一下修炼成果的想法的雪至,允许寒对这几个人使用属于寒自己的“秋风过耳”之术,这是经过砚望和雪至修改之后的适合寒修炼的功法。
寒的本意是造一个牢笼将他们困起来,那样逼问什么都很有威慑力。但是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使用这个功法,就出现了这种尴尬的场景。
黏黏糊糊的泥牢牢地黏在人家的身上,还在不停地蠕动,看起来就像是什么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些“活着”的脏器。
瞧着着实有些反胃。但是带来的效果不错,那几人瞬间脸色刷白。包裹着他们脚的东西就像是某种活物一般,不断地蹭着他们的皮肤,那样湿滑黏腻的触感,简直就像是把一大堆鼻涕抹在脚上。
砚望微微别开眼神,不想看。寒心虚地看了一眼砚望,总觉得他师叔现在的表情似乎在想还不如瞎了……
其实他们之前遇到的虫子、脏器之类的东西,被剖开后比起眼前这些,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那个时候砚望看不到啊!
就算是谢汜描述,他也不会采取一些反胃的形容词,最多就是直白的说:“黏液”,而不会详细地说是什么样的黏液,触感如何之类……
雪至倒是没什么,毕竟他见多了。但是这样的效果也不算是太出乎意料。他知道寒目前大致能达到什么效果,能把泥土折腾出个形状就不错了,现在还能准确地让它们保持恶心的状态并包裹至人的脚踝部位,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接收到雪至满含鼓励的眼神时,寒觉得更加无地自容了,但是他不会把这些很明确地表现出来,至少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
被困住的几人看到砚望别开视线,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是这手法残忍,不忍直视。况且,那触感也是真的很令人不舒服啊!
“说!”寒定了定心神,心道反正已经这样了,他再怎么补救也是补不回来了,还不如就保持这样直接审问吧,看那几个人的脸色,应该也是被恶心得不轻。
见他们还不开口,雪至往旁边的树上一靠,道:“还不说?”
“您,您不是都知道吗?”其中一人偷偷瞥着雪至,小声说道。
雪至不以为意,还以为又是哪个假货,笑了笑:“老子再问一遍,说还是不说?”
“说说说!您离开之后,我们就奉命来找您了,但是没等到您,就看到桃源妖——长老出现了,我们想着,长老肯定知道您去了哪儿,就想着跟着长老,看看会不会找到您。但是——”那人说一半又偷偷观察了一下雪至,闭嘴不说了。
寒一直在努力保持泥土的样子,但是习惯了就找到些门路,原本只包裹到他们脚踝的泥,顿时上升到小腿肚。
把那些人吓了一跳,纷纷求饶。
原来他们的目标是雪至,但是一路跟着雪至跟到极北雪原就跟丢了,他们在此地徘徊了几天就看到了砚望,便想通过砚望来找到雪至。
他们既不是谷梁家的人,也不是南田派的人呢,而是西仙源的人。原来那日越乌从砚望身上闻到了那种茶香之后一直神魂颠倒,念念不忘,恰好雪至又突然出现在南田派,她在雪至身上又闻到了那种味道,便差门下弟子去跟着雪至。
西仙源的人打架的本事稍弱,跟踪的本领倒是不弱。若不是桃源谷的人专门修炼的就是针对灵魂的功法,只怕一时半会儿,寒也发现不了他们。
至于砚望,那本就是出身于专精灵魂修炼的赤狐仙镇,而雪至修为颇高,目前又是灵魂状态,发现他们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砚望倒是对他们口中所说的“雪至”很感兴趣。有香味并且能够被普通人闻到的雪至那必然是有壳子的,有壳子的话,那就一定会有一部分灵魂。虽然现在雪至已经不需要再去收集那些散落在各处的灵魂了,但是能找回来的还是尽量找回来吧,不然以后满大街都是雪至,那就不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