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至拿出砚望交给他的那支银簪,按照砚望还清醒的时候教他的打开结界的办法,顺利进入了结界之内。结界里有很浓郁的灵气,雪至现在是灵体,这样浓郁的灵气对于他来说,如鱼得水。
沿途全是茂盛的树木,雪至尝试了一下,发现在这里还是有限制的,他还是不能在这里使用桃源谷的阵法。他只好加快速度沿着脚下的路往前走。
砚望似乎是回到熟悉的地方之后放松了一些,搂着雪至脖子的胳膊稍微松了一点儿:“师兄,这是哪儿啊,你可千万别回我家,他们一直想杀你……”
雪至低笑道:“杀呗,我都已经‘死过一次’了,他们还能怎么杀啊,最多把我现在这副样子再摧毁一次。可是没关系啊,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活着。你要是没了,我才是真的死了呢!阿砚,听话,撑住。”
如果赤狐仙族真的不能容他,只要能救砚望,要杀,便杀了吧。
反正他也已经死过一次了,反正阿砚会的阵法赤狐仙族内也有人会,大不了抹去阿砚所有关于桃源谷的记忆,就像谷梁一池那样,也可以。
逐渐深入之后,雪至才发现自己这副灵体的样子,在这个地方活动所受到的限制有多大。若不是砚望的那支簪子一路护着他,只怕还没看到界碑就已经消散了。这里边儿的灵气的确很浓郁,但是似乎并不能被吸收。
雪至刚跨过界碑的时候,面前就出现一个青年,红发红瞳,还有狐狸耳朵以及身后的尾巴。青年手持一根树枝,拦住雪至的去路,大声呵斥道:“赤狐仙镇不允许随意踏足,阁下还是请回吧!”
“若非人命关天,事态紧急,在下也不愿叨扰贵地——”雪至心神微动,那支银色的簪子便出现他面前,道:“此物乃是赤狐仙砚望随身之物,如今他性命垂危,还望阁下不要阻拦。”
拦人的那个青年名叫行言,今日刚好轮到他值守大门,但是好巧不巧,他刚到大门口没多久就看到两个人过来了,最可怕的是,他完全没有感觉到结界被触动,这就意味着闯进来的人,身上带着赤狐仙族的信物。
上一次外人进入赤狐仙镇还是一个多月前,不过当时那个外人看起来应该是来护送红纤和谷雨回家的,只是在界碑之外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但是这次这人也是一个外人,也不能算是人,他只是一个灵体,拥有强大灵魂和元神的灵体。
这种程度的强大灵魂,行言只见过一个人,不过那个人已经离家出走了,宁可死在人类手里也不愿回家,他去找到那人的时候,还被狠揍了一顿。
行言看着那支银簪,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明显想跑。他仔细看着眼前这人的脸,突然大叫一声,满脸惊恐,转身就跑,连门也不守了。
银簪突然向前飞去,留下一串银色的星星点点的拖尾。雪至一头雾水,不明白这赤狐仙的守门人究竟是让不让进,但是砚望的情况不容乐观,灵力还在消散,他不敢耽搁,追着银簪留下的光点一路向前。
路上却不见其他来阻拦的赤狐仙,这让雪至心里有点儿慌乱,若是真的找不到赤狐仙,那这趟可就白来了,砚望可就危险了。
直到银簪停在一个湖心亭上,雪至也没见着一个人。他站在湖上小桥的正中央,向周围看了一圈也没看到哪个地方有异常。四周很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阿砚,你家长辈都在哪里啊?镇子里没有人啊!”雪至柔声问道,按捺住焦急的情绪。
砚望搂着雪至的胳膊不松,气息不稳,像是魇住了。雪至没办法,只好背着他在镇上挨家挨户地敲门,但是没有一家开门,这座镇就像是一座灵气浓郁的死城。银簪一直跟在雪至的身边,发着光,就像是这座城里唯一活着的东西。
雪至又回到之前那座桥上,正对着湖心亭的位置,朗声道:“晚辈雪至,来自桃源谷,没有事先请示就叨扰贵地,实在是事出有因。若是惊吓到之前值守大门的弟子,晚辈在此道歉。但是赤狐仙砚望被谷梁家赤狐剑所伤,晚辈无能,不能遏制伤势,还望各位前辈念与阿砚同族一场的情分上,施以援手。”
“若是阿砚之前触犯过赤狐仙镇的规矩或者犯过什么错误,晚辈愿一力承担,只要诸位前辈救阿砚一命,即使晚辈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也在所不惜!”
雪至掰开砚望的胳膊,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在桥边靠着柱子,拢了拢砚望的领口,这黑袍子还是红纤带给他们的。雪至抬手似乎想触碰砚望全无血色的脸,在接触前的一刹那收回了手,转身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
湖心亭瞬间大放异彩,一条奇长无比的猩红色狐狸尾巴袭向雪至。雪至只当是来取他的性命的赤狐仙,不躲不避,准备挨这一下。然而另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却直接将雪至包围在内,一个巨大的赤狐影子挡下湖心亭袭来的尾巴,转瞬即逝。
雪至惊讶的睁眼,发现砚望已经醒了过来。猩红色的兽瞳死死地盯着湖心亭的方向,鲜红的血液从他苍白的嘴角一滴一滴落下,每一滴血就像是一朵灿烂盛开的花——是阵法!
雪至连忙阻止道:“阿砚!停下!”
“你们,休想!”砚望没搭理雪至,大尾巴一甩就把雪至直接甩进那支银簪里。在他死之前,谁也别想碰到这支银簪,在他死之后,谁也别想伤害到雪至。
湖心亭的攻击顿时停了下来,一位须发皆是猩红色的中年人出现在亭中,遥遥向砚望拱手道:“晚辈见过小叔!”
“能在赤狐剑下撑到现在的赤狐仙,也只有小叔一人了。”
“闭嘴,别叫我小叔,我和你们,没有关系。”砚望看向另一个方向,猩红色的兽瞳微眯,那处隐匿的阵法顿时被破,出现几只皮毛猩红的赤狐。阵法破开的瞬间,它们就变成了人形,连尾巴和耳朵也藏起来了。
“都出来!藏着做什么,我又不是回来杀你们的。”砚望提着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因为虚弱而显得底气不足。
众人皆是远远地看,连交头接耳都不敢,一时间周围静悄悄的。他们不敢上前的原因,还是和雪至有关。
十四年前,赤狐仙出动十余人,联合追杀雪至,但是雪至实在是太强,导致那十余人联手都没能留下雪至,最后还被雪至温柔地“问候”了一番。他们归纳总结一番,认为还是和雪至身上的些来自九道星徒碎片的力量有关。
能够分离九道星徒碎片的力量,这绝对不是普通人类可以做到的!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砚望干的。砚望是赤狐仙镇里唯一一个在预言里集齐了九道星徒碎片的赤狐仙。
而阻挠砚望集齐碎片的人类,便是雪至。所以他们才会千方百计地要弄死雪至。若不是人间云城寒台寺那个大和尚的确厉害,他们早就在砚望离家出走前就解决了雪至这个麻烦。
只可惜砚望还是离家出走,碰到雪至了。尤其是雪至在创立桃源谷之后,他们更是难以在不惊动砚望的情况下干掉雪至,而且桃源谷那道结界也是一个麻烦,只有拿到砚望亲手制作的冰剑才能打开。
这都是雪至那个混蛋设计的。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南田派使用九道星徒碎片之后,雪至被关在南田派那个奇怪的地牢里。他们得以暗中偷偷下手,致使雪至魂飞魄散。然而,那时候有一道很奇怪的力量,像是砚望的力量,护住了雪至的大多数灵魂。
那缕灵魂直接藏到了一个半步入仙的人类体内,让他们无法下手。
不过几天,砚望就找上了他们这些尚未回到赤狐仙镇的人。他们当时还开心地以为砚望终于在人世间没了牵绊,决定乖乖回家了呢,哪知道迎着他们喜气洋洋的笑脸的是砚望丝毫情面不留的拳头。
行言,也就是今日值守大门的那个赤狐仙族人,被打得最惨,几乎就剩下一口气儿吊着了。若非砚望还顾念着赤狐仙镇的规矩,只怕连这口气儿也不给他留了。
其他几位有男有女,均被砚望一致对待,打得浑身是伤。
他们一直以为,出现在那个地牢里的力量就是砚望的,被打之后,对砚望一直以来的尊崇和友爱,转变为了敬畏和恐惧。
行言在周围几位同伴快要吃人的目光里磨磨蹭蹭地往前迈了一小步,嗫嚅半天,才憋出一句:“对不起!”
“道歉的话就不必了,我不需要,我师兄也不需要。”砚望用手扶着旁边的柱子,支撑着身体勉强站起,银簪环绕在他周围,像是随时待命的守卫。
他还保持着半人半妖的状态,猩红色的尾巴拖在身后,微微晃动,与地面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微小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