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通体呈现一种浅红色,形状却是一朵并蒂莲花,缓缓盛开。谢汜想到了那棵被雪压折的小桃树,如果未来开花应该就是这个颜色。
阵中那些四处流窜的灵力渐渐稳定下来,竟是一个个半透明的人,谢汜惊讶于这个阵法的奇特,却被其中一缕微弱的灵力吸引了目光。
那缕灵力很弱,似乎随时都会消失,但是它比其他每一个“人”都要纯净,谢汜看着它,想到了砚望的灵力似乎也是这个样子,可是又有所区别。
那缕灵力似乎终于找到解救它的人,迅速窜到砚望身边,谢汜吓了一跳,连忙紧盯着它。砚望仍旧在低声吟唱着,这缕灵力就围在砚望身边游荡,谢汜想提醒砚望,可是他也知道砚望现在无法分心,便自己盯紧了它。
可是那缕灵力的飘忽不定,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出现,一会儿贴在砚望脸上,一会儿又离得远远的,谢汜暗自打算只要砚望的歌声一停,他就立马把它抓过来。
砚望忽然停止歌唱,那灵力也忽然往砚望心口蹿,谢汜连忙伸手去抓,却被砚望抬手挡了下来,“无妨,我认得他。”
“熟人啊!那就好,那就好!”谢汜收回手,搓了搓自己的手腕。
阵中的其他人忽然齐刷刷跪了一排,谢汜看到他们嘴巴在动,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待砚望向众人微微点头后,他们随着莲花一起消失了。
“这不对啊,老砚,阵法再怎么离谱,也不能把灵力变成人啊!”谢汜说的时候,目光一直往砚望怀里瞄,那团灵力还在。
“我们先离开这里,这些事我待会儿告诉你。”
谢汜答应着,袖中又滑出一颗绿色的小石头随意扔在地上。砚望听到声音,谢汜也学着他的样子道:“我们先离开这里,这些事我待会儿告诉你。”
砚望点头,又掐诀布了个阵,将两人身上的污秽洗去,谢汜感叹以后随时随地都可以沐浴了。
不多时,两人又经过了之前的那座客栈,砚望先前布的那个金色的法阵还在,里面的人都还昏迷着。
“看来那俩人的目标不是这些人。”谢汜查看了一番周围,“他们似乎走了就没回来过。这些散修怎么办呢?现在把他们叫醒的话,有点儿麻烦呀!”
毕竟之前谢汜击昏大汉的时候被人家看到了。这要是醒来面对面,少不了磨一顿嘴皮子,说不定还得打起来。可如果一走了之的话,万一被这大汉会错了意,本来救人的举动反倒是有些说不通了。
“那便不叫醒他们了。我收了这阵,你替他们解了毒,往后再如何,也不关我们的事了。”
谢汜感到一丝委屈。之前那仕阴仕阳二人明显不止想把砚望困在这里,不然他们千方百计地引诱那么多散修过来干嘛,按照寒的说法,已经来了好几拨人,那么那些散修才是他们的目标,砚望只能是他们一直想等却终于等来的目标。
而他出手毒晕这些人,又把他们集中在一起,就是为了集中保护,谁知还没来得及和大汉解释呢,那仕阴就按捺不住出手了,要不是他把大汉踹进去,只怕大汉那一身灵力都要被仕阴吸干了。
谢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仕阴出手的时机选的未免也太巧合了些。如果说那仕阴就是等着最后那一下呢?
“好卑鄙啊!”谢汜忍不住骂道。
砚望也点头,“确实是我们疏忽了。不过还好。还有补救的办法,虽然这手段的确有些不光彩,但是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谢汜闻言不敢置信,指着那群昏迷的人,小声道:“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死无对证!老砚啊!这办法真心不光彩啊!”
“不是。出家人不杀生的。”
“别解释!没关系,这事不用你亲自动手,我来!”
砚望无奈道:“这种时候就不要玩闹了。你只想得到这种极端的方法吗?”
“难不成你还能篡改了他们的记忆?”
谢汜只是随口一说,却见砚望认真地点点头,“桃源里曾经收集过一个篡改记忆的阵法,不过是个残卷。我和师兄研究过一段时间,虽然勉强将阵法补齐全,但还是无法做到篡改记忆,我将其中几处做了修改,清除一段记忆还是可以保证的。”
“要是全清除了会怎么样?”谢汜还是有些担心,万一把人家全变成了傻子,那他俩的罪过可就大了。
砚望沉默了半晌,捻着佛珠默念了几句佛经,不知是憋笑还是怎的,直到谢汜有些焦躁了才缓缓开口:“会重新做人。”
谢汜将众人的毒解了,也没看懂砚望究竟是怎么在一瞬间,一手收阵一手布阵的。待看到那些人脸上流露出明显的痛苦表情时,谢汜发现砚望又换了个阵法,一直持续到那些人平静下来。
“成了?”
“成了。”
“那咱们赶紧走。别让他们瞧见咱们!”
大汉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这一觉睡得腰酸背痛,待看清周围的情形后吓得直跳起来:“都别睡了!客栈塌了!赶紧起床去抓那野兽去!”
伙计们被这一嗓子吵醒,小声嘟囔着起来洗漱做饭。
躲在远处的谢汜看到这情况,便对身边的砚望笑道:“他们要扑个空了!”
砚望不回话,转身就走,谢汜连忙追上去,刚想伸手搂砚望的肩膀,一直躲在砚望怀里的那团灵力却突然冲出来直直地撞在他手上,没什么杀伤力,无端让他心头一颤。
“老砚,你说你认识他,他究竟是谁啊。还挺凶啊!”
“他现在谁都不是,只是一丝灵力而已。可能是他瞧着你喜欢,才撞你的。”砚望伸手,那缕灵力便欢快地缠了上去。
“这你可不能忽悠我。往日我读过的书也颇多,可不记得有什么关于灵力还能以这种状态存在的记载,再怎么强悍的人,其灵力离了身体,也得消散。”
砚望道:“桃源也同样不被书记载,我师兄和我研究的那些阵法也是你读的那些书里不曾记载的。但是各门各派总有一些记载特殊事情的办法,为的不过是来日有应对之策。单论桃源谷来说,我们记载功法或者某些法器的图纸,抑或是不能被门人看到的而又特别重要的事情时,通常会采取一些绝对保密的办法。”
“比如之前那个‘一叶障目’的阵法,放置它的地方就是桃源的书房。但是装它的盒子是有两重封印的,第一重就是桃源里随处可见的石头,打开时需要毁一颗石头罢了,第二重封印则是只有我本人才能打开,也就是桃源谷长老才能打开。不过,第一重封印打开后就已经可以学习这个阵法了。”
“我没有弟子,只有几个不大听话的师侄,他们都不适合修习我所修习的功法,自然也是没办法打开第二重封印的。我对他们的教导,便是会开启阵法就好,收阵的事情我来做。只是可惜,这阵法被谷梁家用一些特殊的方法偷走了,他们甚至连第一重都学不全。”
谢汜想起砚望收阵的时候那些猩红的灵力,恐怕就是谷梁家用非正当手段启动的阵法,“那第二重封印打开之后就是收阵的办法?”
“不是,第二重封印打开之后,是其对应的另一种功法。也就是你之前好奇的灵力离开人体后还可以以灵力的状态存在的方式,不过那不是普通的灵力,而是生灵最重要的灵魂。‘一叶障目’,最开始的确是我师兄拿来困住我的,但是他知道不同的阵法对于我来说只是破阵的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所以他在这个阵法里添加了吸取灵力的阵法,以达到困住我而使我无法运转灵力破阵的目的。”
“于是,我在阵中布阵,依靠我族天生不同于其他族的天赋,将天地间死去的人的灵魂引入阵中,并将它们汇聚成半实体的样子,以此来代替阵中的我。师兄的阵法设计的很巧妙,灵力吸收到一定程度会暂停吸收,待到我灵力稍有恢复后又会继续吸收。因为师兄对于我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可他对这些请来的灵魂不了解,于是,我借此破阵。”
“后来,我将两个阵法合并,凡是踏入此阵的灵魂,必然会借助此阵汇聚灵力,以半实体的状态存在。”
“灵魂离体,会消散……不对,修行之人有元神,也不对……阵法可以聚集,可是会有时间限制……”谢汜自己琢磨着,总觉得自己想的不太对,可是一想到桃源的阵法,又觉得很合理。
“寻常情况下,灵魂离体很快就会消散,虽然修行之人通过修炼拥有强大的元神用来保护灵魂,但是面对真正的死亡,灵魂依旧会消散。桃源收录了一种古老的禁忌之术‘囚灵’,可以将生灵的灵魂困在阵中,以一种极其蛮横的手段,控制灵魂的行动。这种禁忌之术,桃源不是第一个发现的,这些人的灵魂,包括我族可以请来的灵魂,都是被这‘囚灵’困住的。”
谢汜对这些完全没有印象,他所修习的功法和阵法不沾边,同时他的师父也不曾说过那些禁忌之术。
“这么说,你刚刚让我把他们杀死——”
“那些已经‘死亡’的身体,通过某种阵法获得了行动的能力,而这种阵法只有配合‘囚灵’才有作用。只有破坏掉阵法依托的身体,被困其中的灵魂才会得到解脱。”
“所以,有人利用这种禁忌之术在试验一种有违人伦的功法?”谢汜问道,砚望微微侧头,“世人皆说我桃源修行的是大逆不道之法,是有违人伦、有背天道的邪法,这些,你有没有想过就是我做的?”
谢汜嘿嘿地笑,“那与我何干?即便真是你做的,我也阻止不了呀!况且——你解释这么清楚不怕我偷学?”
“你不怕走火入魔我自然不怕你偷。”砚望温和地弯了眉眼,“其实我和师兄,倒是希望这些阵法可以被大多数人修习,传承,只是目前这些阵法不是很完善,所以修习起来会有危险,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当场毙命。”
“这么危险,还是算了。桃源弟子稀少,是不是也和这有关?”谢汜有种被砚望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直觉再问下去砚望可能就要杀人灭口了。
砚望摇头,“我们不被正道接受,拜师的人自然少。”
那缕灵力“躺”在砚望掌心里,像是水流一样将砚望的整个手掌包覆。谢汜伸手到一半又收了回去,他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团灵力对他似乎有某种奇怪的吸引力,“那他——”
“他是我师兄的残魂。我找他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