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望不答反问：“你觉得在你干掉我之前，我可以活到自然死亡吗？”
谷梁一池闭嘴，抱臂站在另外一根柱子旁，眼角余光全落在砚望身上。他想不通砚望这个家伙究竟是在想什么，明明两人是不同立场，谷梁家恨不得把桃源谷的人全部扒皮抽筋，桃源的人呢，一个个对他似乎有点儿过于友善了。
尤其是这个砚望，明里暗里全是在帮他。如果说是他先表示善意，导致砚望对他很友善，那么雪至那个看起来就很危险的家伙又是什么情况呢？
“你在想什么？”砚望的温和声音拉回他的思绪，谷梁一池抬眼看了一眼砚望，没吭声。
砚望突然笑了起来，上前拍拍谷梁一池的肩膀，道：“不必因此困扰。你很优秀，总有一天会超过我，超过我师兄。”
毕竟是他亲传弟子。
谷梁一池不耐烦地拍开砚望的手，率先出门。看到砚望还在原地没动，回头道：“走啊！”
他虽然没看过砚望以前是怎么做的，但是看砚望那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想来应该也完成了吧？这不走是干嘛？等着那女人来伺候他？谷梁一池恶意揣摩，心里对那女人的厌恶又添了几分。
“还没完。”砚望说道，“你先出去，接下来是我桃源秘术，你在场我不安心。”
“我还能偷学不成？”谷梁一池立刻折返回来，杵在砚望身边站着，昂着头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砚望叹息一声，一边推着谷梁一池往外走，一边儿苦口婆心地劝道：“就算是将死之人，也得让人家把遗言说完再杀，了却执念。我又不跑，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完成后就出来。但是你不能偷看，行不行？”
砚望把谷梁一池按在墙上，他本来想自己大概是一副长辈的口吻说这话，但是谷梁一池待在谷梁家这些年，个头窜的很高。他若是看着谷梁一池的眼睛说话，只怕还得仰着头，是以他目视前方，刚好盯着谷梁一池的下巴。
先前没有近距离接触，他也没注意到，印象里谷梁一池还是十二年前那个比他稍矮一些的青年模样。没想到已经长这么高了，年轻就是好啊！
谷梁一池看着砚望的红发，脑海里又浮现出他在那颗珠子上看到的那些画面。那种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模样让人望而却步，偏偏本身又是个温柔的人，心狠的时候简直就是到了残忍的地步，心软的时候无论说什么都答应，这样的矛盾，究竟是怎么集合在这个人的身上？
大约是看着砚望比他矮一头，语气又是这般温柔无奈，甚至还有些“撒娇”的意味，谷梁一池心里一暖，爽快地答应了。
“行！”
砚望又回到后院，谷梁一池脑子一热，抬脚就想跟着进去，看到砚望回头冲他一笑，猛地想起自己好像答应了点儿啥，是不能偷看吗？想着便收回了脚，靠在墙上等着。
老实说，这小城里的东西已经清完了，那些灵魂碎片碎的太厉害，年代似乎很久远，根本不能拼凑出完整的灵魂，是以他也只能净化戾气，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赵老板家的“家仆”假装受伤，那么明显的灵力波动，任谁也能感受得到，“赵老板小妾”是谷梁家的人，一直待在这小城里，若说这两者之间没点儿联系，傻子才信。
不过谷梁一池的出现是意料之外的，砚望现在不太确定那几名假装受伤的修士还会不会来。反正那“赵老板小妾”是真的走了，这附近并没有她的灵力气息。
不过他们来不来也无所谓了，砚望不打算等了，门外杵着一个谷梁家的少掌门，即便是修士们到了，也是不敢现身的。
“你说的秘法就是发呆？”谷梁一池等了许久都没听到什么动静，想着砚望会不会是体力不支晕过去了，便探头张望，一眼就看到砚望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还没开始。”砚望平静道。
“你别忽悠我了，你是在等人吧？你以为我来这儿纯粹找你啊？我是来这儿处理南田派的几个杂碎，顺便找找你。你等的那几个是南田派的人，我都处理掉了。”
“杀了？”
“哪儿能！别把我想的这么残忍，只是打晕了。”
“那你问他们了吗？”
“问啥？”谷梁一池一脸茫然。砚望一阵无言，他看着谷梁一池，甚至能从那色泽艳丽的灵魂里看到茫然的表情，这孩子是把傻气刻在灵魂里了吗？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谷梁一池抱怨道，“当时情况危急，我哪儿想得到还得问他们点儿啥？几下就敲晕了。”说罢，又埋怨道：“你还怪我，要不是我及时出现，你现在就被那女子，给，给……”
谷梁一池不禁想象了一下那场面，红着脸结结巴巴说不出来话。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砚望抬手制止谷梁一池，道：“你在哪儿敲晕的？”
“前院儿！”谷梁一池道，想到这个他就来气，声音也不免大了一些，道：“你是不知道啊，这伙南田派的人可不要脸了，你猜猜他们身上带着什么？”
砚望想了想，他一直没感受到有人靠近，如果是在前院，而他又没感觉到，那只能是一种情况了：“隐藏灵力的东西？”
“对！而且还是你们桃源的东西！”谷梁一池从怀里掏出几颗漂亮的小珠子，接触到砚望那空洞的眼神时，他几步上前，拉着砚望的手覆盖在自己的手上，嘴里还不断地念叨着：
“……对不对？还自诩名门正派，背地里却是个偷东西的贼！还偷桃源的东西来对付你！要不是我御剑过来看着了，你就被偷袭了！还是在……之后被偷袭，想到这儿我就气！”
“你刚刚含糊地说了什么？还没完了？”砚望抬起另一只手，掌心里躺着几颗晶莹剔透的小珠子，道：“你好好看看，两者有什么区别？”
谷梁一池冲砚望扮了个鬼脸，才仔细观察两者的不同，犹疑道：“材质，不同？”
“你若是我的徒弟，此时定要好好罚你一番！”砚望说完，耐心解释起来：“桃源的珠子，没有材质的区别，无论是什么材质，都有可能做成珠子。你再好好看看。”
谷梁一池听着心痒，一边搓捻着砚望手里的珠子，一边道：“你要不要徒弟？正好收了我吧？”
“不收。你太浮躁，眼光也差。”
谷梁一池瘪瘪嘴，突然明白了这些珠子的不同，惊喜道：“别这么早下定论！我找着不同了！不是材质的问题，也不是制作手法的问题，这珠子的确出自桃源，但是内里蕴含的灵力和你的相反！”
“我一直没接触过他做的，刚好忽略了这点，这是雪至做的！”
砚望点头，“不错，是他的灵力，但不是他本人的。”
谷梁一池惊讶道：“你们桃源变态到还能凭空产灵力了？”
“别把桃源想得那么有违常理好不好。我师兄虽然厉害，但是还没厉害到能够在灵魂破碎的状态下做这东西。”
“那是谁做的？你师侄？”
“嗯，应该是。”砚望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种感觉他很久没有了，上一次不安还是在雪至出事的那年。
一股陌生的灵力突然出现在附近，刚一靠近这里，像是发现了什么，立刻就远离了。砚望指尖一道红光闪过，便循着那道灵力的方向追去，还未迈开腿就被谷梁一池一把拦住，只听得谷梁一池丢下一句：“我去追，等我回来！”就见眼前剑光一闪，人也没了踪影。
长剑出鞘，谷梁一池御剑去追刚刚出现的那人。追的时候还不忘把从砚望手里抢来的珠子与先前他劫过来的珠子，一并塞回怀里，还冲着砚望大喊：“你别跑啊！等我把他抓回来啊！”
砚望站在原地，着实有些糊涂。他觉得谷梁一池身上的封印似乎除了封印了一段记忆之外，根本就没什么作用。本想着把谷梁一池推得离他们这火坑远远的，没想到这孩子还是傻乎乎地冲过来闷头往里跳。
这性子简直像极了雪至，若不是知晓谷梁一池的生父是谁，他真的怀疑这是雪至的私生子，无论是哪里，都和雪至很相像。如果不是丢失了那段记忆，这孩子现在应该会很开心吧？
砚望再一次怀疑自己当初的做法，是不是真的错了，可是一想到桃源谷的现状，便稍稍庆幸谷梁一池至少没有像寒、小满和芒种那样被他连累。
想到寒，砚望心情又沉重些。银簪在寒的手里，寒很快就会找到他，在寒找到他之前，他还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寒听话，乖乖回到桃源谷。
另一边，谷梁一池御剑速度相当快，不出几条街就截断了那人的去路。他对自己下意识地用阵法去封住那人退路的行为虽然有些不解，但莫名地感到兴奋。
那人显然修为不如谷梁一池，眼看形势不对，便想要用符篆遁走，谷梁一池哪里给他这机会，恨不得直接上手把他提回去给砚望看。当下甩出一道灵力，如剑芒一般打在那人的手腕上，立刻渗入皮肤，沿着那人的经脉游走，乱撞。
“别怕，等我们问完了会给你接好的。”谷梁一池一边说，一边捏着那人的下颚骨，一使劲儿，硬是给掰脱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