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孟太守口中的神秘人终于来了。
白天里,云溪都没见过那个人,只知道府中上下守卫森严,街道上的行人都不允许靠近。
孟太守也一直绷着脸,在门口来回踱步,很紧张的样子。
云溪爬在围墙上偷偷看着一切,直到傍晚,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停在府外。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高大男子被人搀扶下马车,看样子身体不是很好,孟太守特意准备了轮椅,亲自推着那男子入内。
“爷,近来可好。”
“我这身子也算废了。”男子清咳了两声,嘶哑的声音苦笑道:“无非是吊着一条命罢了。”
“爷可不要这么说,皇上还是很看中爷的。”孟太守摸了把泪,泣声道:“我们也都指望着爷尽快接手漠北呢。”
“有你们在,我很放心。”男子拢了拢斗篷,稍进些凉风,就有些喘。
孟太守一边抹着泪,一边偷偷观察着男子,不经意见露出一抹笑意,“爷过奖了。”
那男子打量了一下孟府的卫兵以及府中的布置,轻声道:“你也不必紧张,我此次不过回封地闲游,只是休想一段时间,所以也不必告知其他人。”
“微臣明白。”孟太守叹了口气,“这明州是北萧旧都,人杰地灵,爷多住段时间,身子必能养好。”
男子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由着孟太守推进了宴客厅。
男子不想太过张扬,所以孟太守也并没留什么伺候的人,命人上了精心准备的热饭热菜,就都打发下去了。
男子饮了口酒,突然问道:“京都最近不太平,王督察突然死在家中,大理寺的结论是家中一个宠妾误杀的。”
孟太守指尖一抖,茫然道:“我与王督察并未来往,我倒不清楚了。”
“是吗?”那男子掀起斗篷,凌冽如寒冰般的眼神射向孟太守,“那小妾似乎跟孟府有关呢。”
孟太守被那眼神盯得心中慌乱,手上的杯子“呯嘭”落地,他跨步跪在男子脚下,泣声道:“冤枉啊,微臣在明州呆了一辈子,哪会跟京城扯上关系?”
“可是她托我的手下捎了些东西给孟府。”男子居高临下看着孟太守,勾了勾手,一个侍卫打扮的人从暗中走出来,将包裹递给了孟大人。
“微臣……都是为了明州……”孟大人吓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接过包裹。
在男子的强压下,打开那包裹,原来只是一些首饰。
孟太守身子一软,首饰跌落在地上,散落一地。
“那宠妾名唤孙小蝶好像是明州人,太守当真不认识?”男子扶起孟太守,仿佛没看出他的异常。
虚惊一场,孟太守悄悄擦了把汗,勉强扯出个笑:“微臣想起来了,这女子的确是明州府的舞姬,家中贫寒才去京城给人做了小妾,这东西大概是留给她孤苦无依的娘的。”
“真是呢。”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孙小蝶是这样跟我府上下人讲的。”
“实在可怜,实在可怜。”孟太守抚了抚胸口,重新坐稳回到座位上。
这个话题实在不宜继续,孟太守话锋一转道:“爷一路劳累,我府上有个歌姬琴艺舞艺双绝,要不让她助助兴?”
“也好。”男子仰靠在椅子上,看样子并没什么兴趣,只是顺着孟太守的话应了一声。
云溪其实早已侯在屏风外,听得屋里的谈话,心中愤懑,“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就能问出真相了。
“姑娘请吧。”孟太守扬声唤道。
“是。”云溪把这件事暂且抛到一边,福了福身,抱着古琴坐在白色纱帘的另一边。
这宴客厅是雪琴特意布置的,房间并不大,正对着月亮,皎白的月光透过镂空窗子投下斑驳的影子,晃晃悠悠,带着神秘的气息。
屋子中掌着八盏灯,分别在纱帘的两侧,两边的人影交叠在纱帘上。
那影子投在纱帘上,男子鼻尖刚好触碰着云溪的发髻,十分暧昧。
纱帘随风摇曳,时而近时而远,看得清对方的身形,却看不清容貌。
云溪垂下头,指尖轻勾,琴声悠长而凄婉,绮叠萦散,萦绕着无限的遐思与牵念。
和着皎白的月色、浩渺的星辰,幻化作一幅灵动的画卷,是一曲玄妙的天籁。
那男子突然直起身子,带着讶异,沙哑的声音问道:“姑苏月?”
云溪的指尖凝滞,琴音突然断了,她捏着嗓子,柔情万种的道:“公子听过奴家的曲子?”
男子又仰头靠了下去,带着些许失望,“你不是她。”
云溪的心思却没在那男子身上,她盯着案几上的迷迭香,袅袅升起,两个人却都还是清醒的。
果然,没有九霄环佩,她做不到短时间迷惑人的心智。
她的琴音又起,故意拖延时间,问道:“公子说的她是谁?”
“一个故人。”或许是熟悉的琴音和迷迭香作祟,那男子明显放下了防备。
嘶哑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怅然,轻声道:“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