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破产时，我向顾风绪提了分手。
后来他出国打拼，力挽狂澜，回来后已是商圈新贵。
他大肆攻击我的父母，只为看我向他跪地求饶。
他不知道，这已经是我死后的第三年。
1.
顾风绪召开记者发布会，正式宣布收购了时家的公司。
商业新贵第一次开发布会，果不其然吸引了许多记者。
“请问顾总，为什么一定要收购时家的公司？”一个记者递上话筒，热情地问。
顾风绪没有说话，将目光落在对面。
那里坐着我的父母。
他们都还没有步入老年，但神情恍惚，黑发间隐隐夹杂着银白，显然已经身心俱疲。
顾风绪嘴角勾起冷冷的弧度。他说：“因为时家有一个薄情寡义的女人，曾经为了钱抛弃我。我要让她看看追逐名利的下场！”
顾风绪说的人是我。
一个贪慕虚荣，背信弃义的女人。
在他人生的低谷，我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他。他历尽艰辛一步步走回巅峰，只是为了让我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发布会结束后，他拦住我的父母。
“我说过，让时颜像狗一样来求我，我可以考虑放过你们。”顾风绪眼中隐隐流露出戾气。
我的父母对视一眼，满眼茫然与痛苦。
最终，我母亲开口：“不用了……就这样吧。”
顾风绪愕然，随即握紧了拳头：“没想到这个女人不仅贪慕虚荣，还自私胆小，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弃之不顾！”
他不知道为什么我父母不愿说出我的下落。
其实原因很简单——我已经死了。
死在花一般的二十三岁。
2.
不知道为什么，死后的我没有立即离开世界，而是变成了魂魄，跟在顾风绪身边。
我看着他学成归国，看着他以雷霆手段击垮时家，看着我父母一夜白头，苦苦挣扎。
我父亲曾经放下尊严，跑到顾风绪的别墅外等了一晚上，只为求他给个机会。
夜半霜浓露重，父亲微微佝偻着脊背，在寒风中打着哆嗦。
我心痛难忍，却只能在半空飘荡，徒劳地劝父亲：“您回去吧！求您回去吧！”
顾风绪最终见了父亲。
他居高临下地对父亲说：“放过你们也可以，让时颜向我下跪道歉。”
父亲的表情一僵，他低声说：“不行……唯独这个不行……”
毕竟，我已经死了啊。
“为什么不行？”顾风绪眼中满是交织的恨意，“三年前，顾家破产，我心脏病严重，她却抛弃了我……她欠我一个道歉！”
我父亲艰难地道：“其实小颜她……”
“够了！养出这种自私自利，薄情寡义的女儿算你们倒霉！”顾风绪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打断他们，“要么让时颜来求我，要么就等着被收购！滚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
我父亲抬起头，满脸挣扎。
那一瞬间，我父亲大概很想追上去。
但他想起了对我的承诺。
他最疼爱的女儿曾苦苦哀求他：“不要让顾风绪知道真相。”
他答应了我。
那时候的我，只想让顾风绪幸福。
3.
回到别墅里的顾风绪坐在书房里。
他翻出一串陈旧的手链，一边摩挲，一边喃喃自语：“时颜……为什么不来见我？”
“三年前你那么绝情，为什么现在反而不敢见我？”他眼中浮现出恨意，“是怕我折磨你吗？”
我认识那串手链。
大一时，我给顾风绪准备生日礼物。
思来想去，顾大少爷什么都不缺。所以我熬了好几晚，亲手编了手链。
我笨手笨脚，编的手链也歪歪扭扭，在顾风绪收到的一堆名贵礼物中丑得别出心裁，独具一格。
但顾风绪如获至宝，郑重地把手串戴在手腕上。
“这是我最爱的小颜送我的礼物！”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得意洋洋，向自己的每一个朋友炫耀。
那时候我是他最爱的小颜。
现在我大概是他最恨的人了。
陈旧的手链也从爱意的象征，沦为了寄托恨意的工具。
“吱呀——”
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走了进来。
“风绪，这是什么？”她好奇地看着顾风绪拿着的手链。
“没什么。”顾风绪浑身一僵，随后若无其事地将手链扔进垃圾桶，“破烂而已。”
我心一痛。
原来只是破烂。
原来我和他的爱情，也早已变成了一堆破烂。
那些过往的美好，已经被风吹散了呀。
“哦。”女人撇撇嘴，“对了，我们什么时候订婚呀？我等不及了。”
“等我找到时颜，让她付出代价。”顾风绪淡淡说。
女人皱起眉头：“这个时颜怎么和老鼠一样，躲着不见光。要怎么才能找到她？”
“有一个人肯定知道她在哪。”
顾风绪神情冰冷。
我知道，他说的是俞楚。
4.
作为我最好的朋友，俞楚算是完整地见证了我被命运厌弃的一生。
他是个出身高贵的公子哥，家财万贯。但她桀骜不驯，不肯接手家业，非要跑去国外学医。
俞楚的父母火冒三丈，断了俞楚的经济来源，从此他就沦为了一个饭都有一顿没一顿的穷光蛋。
我见俞楚可怜，时不时接济他。
后来他展露锋芒，年纪轻轻就在医学领域颇有建树，还帮我与顾风绪牵桥搭线，算是我们的红娘。
只是听说，顾风绪和我告白那天，俞医生抱着酒瓶发了一整晚的酒疯。
他红着眼眶说胡话：“小颜，我也喜欢你！为什么不能是我……”
被查出有绝症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到了他。
知道我没多久好活，俞楚眼睛一眨就哭了出来。
但他还是帮着我处理了一切，帮着我隐瞒了三年。
顾风绪收购了时家公司后，花了一些功夫打听到他的住址，跑来找他。
他缩在自己的公寓里，周围物品杂乱。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记忆里的俞楚是个有洁癖的傲娇小公子，总是把自己和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
没想到现在，颓废成了这副模样。
“俞楚，时颜那个贱人在哪里？”顾风绪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立刻不见。
他踢了躺在沙发上的俞楚一脚。
俞楚慢慢睁开眼，眼睛看了顾风绪很久。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像名贵的宝石，但此刻布满了晦暗的情绪。
俞楚的脸上有诧异，有恨，但最终，他只是疲惫地说：“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顾风绪气笑了，“你不是她的男朋友吗？”
我的男朋友只有顾风绪啊。
死人的记忆终归是有限的，身为魂魄的我愣了很久，才勉强回忆起来。
哦，三年前，我确实是用这个理由和顾风绪分手的。
5.
三年前，顾家破产。
骄傲肆意的顾大少爷一夜间从云端坠落，更要命的是，他的心脏病严重起来了。
他从小就有心脏病，但从前生活安逸，医疗资源丰富，所有的发病可能都被扼杀在摇篮里。
一朝家庭剧变，他很快就进了医院。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想着从时家得到什么。
“小颜，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一定能给你很好的生活……”顾风绪穿着病服，脸色苍白，但眼眸中满是坚定与温情，“请你相信我！”
我抑制住心底一阵阵的抽痛，冷冷地看着他：“不用了，你不可能再爬起来的。”
“什么意思？”顾风绪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想要抓住我的手。
我却狠狠推开他，嘲讽道：“你现在只是一个破了产还重病缠身的废人，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嘴唇微微颤抖：“小颜，不要开这种玩笑……”
“别这么叫我！我嫌恶心！”我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字句如刀，“我和你在一起，只不过是因为你有顾家大少爷的身份。现在，你已经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
“其实我喜欢的一直是俞楚。”我心如刀割，却不得不说下去，“只是俞家比不上顾家，所以我才选择了你。现在顾家已经破产了，请你滚吧！”
我知道这样说对不起顾风绪，也对不起俞楚。
但当时的我似乎别无选择。
我注定会走向死亡的深渊，但我希望顾风绪可以活着。
他觉得我恶毒也无所谓。只要他幸福就好了。
那天的雨很大，向来骄傲的顾风绪流下了眼泪。他一遍又一遍地挽回我，姿态卑微，苦苦哀求。
而我转身离去，不曾回头。
6.
顾风绪理所当然地把俞楚当作了我抛弃他的一部分原因。
面对顾风绪的质问，俞楚一愣。
随即，他笑了起来，好看的眉眼间却满是哀戚：“对，我是她的男朋友，但我也找不到她了，永远找不到她了……”
“别胡言乱语！”顾风绪不耐烦地拎起俞楚的领子，“时家的公司已经破产了，如果不想俞家也步其后尘，就给我说实话！”
“什么？时家公司破产了？你干的？”
一直颓废的俞楚似乎突然清醒过来，瞪大眼睛看向顾风绪。
顾风绪冷嗤：“时颜因为顾家破产抛弃了我，那我就让她尝尝一无所有，流落街头的滋味！这都是她活该！”
俞楚眼中溢出愤怒，他握紧拳头，狠狠砸在顾风绪脸上：“你混蛋！”
“你有没有良心？你知道小颜为了你做了什么吗？”俞楚接近崩溃，眼眶发红。
顾风绪被打懵了：“什……什么？”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哪怕是到这时候，我也不希望顾风绪知道一切。
俞楚突然想起了他对我的承诺。
他曾经答应过我，会对顾风绪守口如瓶。
“小颜偷偷帮了你很多，你才能有今天的成就。”俞楚犹豫片刻，挑着不重要的部分说了。
但顾风绪还是愣住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走到现在，靠的都是自己的努力。
却没想到，背后还有我的影子。
这时，俞楚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是我的母亲。
她带着哭腔对俞楚说：“小颜的爸爸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