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个很传统的贵妇。
她看似温婉端庄，实则隐隐带着傲气，一辈子姿态优雅，不曾向他人低头。
所以就算顾风绪步步紧逼，她也没有痛哭求饶，更没有联系因为我的离去而沉浸在痛苦中的俞楚。
但是当父亲呕血住院，她终于抛弃了所有的风度与矜持。
她六神无主，慌乱地向俞楚求助：“小俞，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们……”
俞楚立刻擦干眼角的眼泪，哑着嗓子说：“别怕，我马上就来。”
挂断电话，他推开了顾风绪就想离开。
顾风绪却一把拽住他，眼中透出隐约的疯狂：“不许去！”
“我不会允许你帮时家的！我倒要看看，她爸爸快死了，她是不是还能沉醉在纸醉金迷里，不愿意来赎罪！”
俞楚怒吼：“顾风绪，你脑残吗？”
顾风绪神情冰冷：“当年我家破产的时候，我爸妈也孤立无援……凭什么他们就可以得到帮助？”
不是的。
不是孤立无援。
我和我的父母一直在偷偷帮他们。
至于为什么所有人都瞒着顾风绪……当然是因为我的请求。
俞楚不愿意搭理他，很快冲到了医院替父亲爸爸缴费。
顾风绪紧随其后，冲进了父亲的病房。
我没想到父亲的病这么严重了。
他躺在病床上，沟壑密布的脸庞上一片惨白，连呼吸都显得如此费劲。
三年前，我的父母也是顾风绪尊重的长辈。
看到父亲这副模样，顾风绪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可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冷酷无情的样子。
他冷冷地嘲讽：“时颜可真是狠毒，你们这么维护她，她却自己跑去享受荣华富贵，不顾你们的死活。”
“风绪，我答应过小颜不把真相告诉你。”
爸爸并不生气，只是神情倦怠，“但是只要你想，总能查到的，对吧？”
爸爸终于无法再忍耐顾风绪的纠缠。
但即使到这一刻，他也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暗示顾风绪。
记忆被拉回久远的三年前。
灵魂状态的我终于再也无法忍耐，捂着脸痛哭出声。
8.
我提出分手那天，顾风绪受到了极大刺激，再次进了手术室。
他的父母匆匆赶来，心疼地抚摸他的脸庞，用最恶毒的词汇咒骂我：“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女人？顾家好好的时候上赶着讨好，顾家出事了扭头就跑！恶心！”
而顾风绪，甚至连昏迷时都在念我的名字。
“小颜……小颜……”
“不要离开我……”
他们都不知道，我几乎是和他同时进的病房。
我生病了，很快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顾风绪这个噩耗，恰好这时，顾家的资金链出现了问题，顾风绪的心脏病愈发严重。
那段时间我的情绪大起大落。因为我得知了两件事情。
一是如果顾风绪不进行心脏移植手术就会有生命危险。
二是我的心脏与顾风绪适配。
我对俞楚说：“我注定会死。可顾风绪还有机会。”
顾风绪醒来后，俞楚带着我和他的亲密照片跑到顾风绪面前耀武扬威。
“小颜才不会喜欢你这种废物，只有我才能给她最好的生活。”俞楚不屑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顾风绪，“以后别出现在我们面前，懂吗？”
顾风绪攥紧拳头，手上青筋暴起。
“知道了，我也看不上那种女人。”他一字一句地说。
顾风绪不知道一切都是为了让他相信我是个贪慕虚荣、薄情寡义的人。
就像他不知道，俞楚带着我的照片出现在他面前时，我已经陷入永远的沉眠。
我求我的父母和俞楚替我隐瞒，又找人暗自给顾风绪送钱，照顾顾家。
自己则签下捐献协议，合眼离开人间。
顾风绪会出国，会从头再来，再次站上巅峰。
然后，他会和在国外结识的未婚妻走入婚姻的殿堂。
应该是这样的。
本该是这样的。
9.
我没想到当年那个笑容明媚的少年会这么恨我。
恨到要毁掉时家，恨到非要我向他下跪道歉。
听见爸爸的话，他浑身一僵，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你难道要告诉我别有隐情？时颜抛弃我不是因为爱钱？”顾风绪后退两步，笑了起来，满是嘲讽与不信任，“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爸爸没说话，平静地看着他。
顾风绪的笑声渐渐停下来。他冰冷讥嘲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他开始慌乱。
“你们最好不是在骗我。”他喃喃自语，“否则，我一定会把你们送进地狱……”
说着，他自嘲地勾起了唇角。
居然因为我爸爸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就开始生出希望，他大概也觉得自己很可悲。
顾风绪离开了医院，回到别墅，联系了私家侦探调查我。
Z国注重隐私，私家侦探活动艰难。难得遇见一只肥羊，他们狮子大开口。
顾风绪面不改色地应下了，转账付钱，动作之行云流水让变成鬼魂的我都有点肉疼。
很快，我的所有资料都被摆在了顾风绪面前。
看吧，就算我花了大力气隐瞒，只要他想，还是可以查到。
只是之前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连探究都不愿。
顾风绪的手放在我的资料上，罕见地犹豫了。
我知道，他在害怕。
“对了，顾总，关于时颜小姐，有件事很重要……”
电话那头，私家侦探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她已经去世了。”
10.
顾风绪的第一反应是私家侦探在骗他。
“俞楚给了你多少钱？”他压抑着内心突然泛滥的恐慌，冷冷地质问，“这种拙劣的谎言，鬼才会信！”
他不愿意接受。
他大概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会让我这种心里只有自己的女人献上生命。
私家侦探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冤枉，直呼：“我没收别人的钱！我说的是真的！”
顾风绪却直接挂断了电话。
“你怎么会死呢？你为什么会死呢？”顾风绪将手机摔在地上，双手抱住头，喃喃自语，“我还没报仇，你怎么可能就死了……”
我漂浮在半空中看着他，心中酸涩。
我很想告诉他我还陪在他的身边。
可任我百般努力，鬼魂永远都触碰不到生人。
“别这样，风绪。”我无奈地道。
我隐瞒一切，就是为了让顾风绪少一些痛苦。
“她肯定是在骗我，肯定是想用这种方式摆脱我，好过她的快活日子……”顾风绪眼睛突然一亮，好像成功说服了自己。
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家门，找到俞楚，恶狠狠地问他：“你到底把时颜藏到哪里去了？把她交出来！我才不相信她已经死了！”
“你还是去查了。”
俞楚眸光黯淡，自嘲地说，“我真没用，答应了她要瞒住你，但还是没瞒住。”
“顾风绪，小颜的确去世了。”俞楚淡淡道，“就在三年前。”
三年前，我才二十三岁。
花一样的年纪，有着美好的前程。
俞楚看着不像骗人，顾风绪再难以接受，也不得不相信。
时颜，予他无数欢喜，又将他推入地狱的时颜，确实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她的身躯长眠于冰冷的墓地，她的灵魂徒劳绝望地跟随着顾风绪。
顾风绪久久没有说话，立在寒风中一动不动。
“这种女人，死了也好，免得祸害别人。”
他的嘴唇还在颤抖，“可是，她要死也应该死在我手里……”
在他那双幽深的眼眸中，痛苦与仇恨交织在一起。
“顾风绪！”俞楚的声音蓦然抬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11.
“既然查了，就查到底！”
“搞搞清楚小颜是怎么死的，搞搞清楚她为你付出了多少！”
听俞楚吼完，顾风绪又回到了自己的别墅里。
他的桌子上还摆着我的资料，里面就有一切真相。
顾风绪颤抖着手，一页页掀开。
[病人处于癌症晚期，没有多少时间。]
[两人心脏适配。]
[病人自愿签署心脏捐赠协议。]
[时颜小姐曾经向一位海外人士进行巨额转账，据悉，这些钱用以资助您求学与创业。]
[时颜小姐与俞楚先生并未建立亲密关系。据推测，她只是请求俞楚先生就捐献心脏一事对您进行隐瞒。]
一字字，一句句。
冰冷无情，如同利刃。
“怎么……会是这样？”
顾风绪心神俱震，他的手一抖，资料全掉落在了地上。
这个归国后就显得坚定淡漠的人，此刻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一切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
他恨了三年的人，居然是他的恩人。
我从未贪慕荣华富贵，我从来都是那个他记忆里的爱人。
只是在生死抉择中，我把一切机会都让给了他。
门被推开，先前那个婀娜貌美的女人又走了进来。
她是顾风绪的现任未婚妻温珂，据说和顾风绪感情很好。
“我查到了！你那个前女友已经死了！”她兴高采烈地说，“那种势利眼抛弃你的女人，死了正合我意。”
“现在你可以娶我了吧？”
12.
我倒是很希望顾风绪可以答应。
这就是我当初请求所有人隐瞒时想看到的。
顾风绪可以忘记我，可以爱上别人，可以拥有崭新的人生。
“对不起，温珂小姐，我不能娶你。”顾风绪显然受了巨大的打击，神情都有些许恍惚。
“为什么？你忘不了时颜那个贱女人？”
温珂皱起眉头，十分不满，“那个女人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抛弃你，去追求钱权名利，这种薄情寡义的东西有什么好留恋的？”
“闭嘴！”顾风绪突然爆发，“温珂，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合作关系，你不要再有这种想法了！”
“我……”温珂委屈地瘪了瘪嘴，还没说话，顾风绪就匆匆跑开了。
他去找了我的父母。
他还是不愿意相信。
他的时颜，怎么会就那样死了呢？
他恨了那么久的人，怎么可能会那么爱他呢？
病房里，爸爸正坐在病床上眺望窗外。
见到顾风绪，他并不意外，只是有些嘲讽地看着他：“顾总，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都是真的吗？她真的去世了吗？”
顾风绪眼里还闪着希冀的光，但当爸爸缓缓点头后，那一点光芒也终于熄灭了。
居然是真的？
他眼前一黑，直直往地上倒去。
我吓了一跳，试图去接他，但手只能穿过他的身躯，无法触碰。
也是，人鬼殊途。
好在爸爸反应很快，立刻叫来了医生，把顾风绪送进了急诊。
等顾风绪睁开眼，眼前只站了一个俞楚。
俞楚穿着白大褂，漂亮的眼眸里满是哀痛与怨恨。
“顾风绪，你情绪过激，所以晕倒了。我劝你好好珍惜你的身体。”他说.
“毕竟你的心脏，是小颜的。”
13.
顾风绪缓缓把自己缩成一团。
俞楚觉得不对劲，有些担忧地看向他，惊讶地发现他居然在哭。
泪珠一滴一滴从眼角滑落，他的喉咙里发出了隐隐的呜咽声。
三年来，他吃了无数苦。每当撑不住的时候，他都会默念我的名字。
支撑着他走下来的，就是对于我的爱和恨。
他不止一次地想象着我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样子。他唯一没有想过的就是，当他回来后，我的尸体早已冰凉。
顾风绪愣愣地流了许久眼泪，就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她的墓地……在哪里？”顾风绪艰难地开口，声音一片嘶哑。
“墓地？你配知道吗？”俞楚笑了起来，“你还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吗？打压时家，把小颜的爸爸逼到住院，还要和别人结婚……你去小颜的坟前哭，小颜都嫌你脏！”
“不……我没有……”
顾风绪的心一阵阵绞痛，他下意识地反驳，但他之前的行为在他脑海中闪过，就像一个炸弹般炸开。
是的，是他害了时家。
是的，是他把我的父母逼到了这个地步。
原来他做了这么多的错事。
原来他误会了他心爱的人那么久。
“对不起，小颜，对不起……”
顾风绪如同魔怔了一般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不断重复着这几个字。
我的心一阵刺痛。
“顾风绪，够了。”我说，“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可惜顾风绪听不见我的声音。
顾风绪一直处于这个状态，有些疯癫。
出院后，他跑回家，翻找出了那条被他丢掉的手链。
“小颜，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抱着手链，顾风绪一遍又一遍地祈求。
好像这样，我就会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突然回到他身边。
我突然想起了一些旧事。
14.
那是在大二那年，我与顾风绪因为一点小事吵了一架。
我气呼呼地跑出学校，躲在附近的公园里。
顾风绪很快后悔，跑来找我，连声给我道歉：“对不起，小颜，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我这个人天生心肠软，听不得别人道歉。
尤其这个人还是顾风绪。
我别别扭扭地原谅了他，并且揪着他的耳朵说：“你以后可不要再惹我生气哦。”
“那我可不能保证。”顾风绪一把抱住我，无赖似地说，我气得直捶他。
后来流行起给恋爱对象写“心愿券”的游戏，顾风绪还特地写：我的心愿是不管我做错了什么，只要我诚心道歉，小颜就要给我机会。
他哄着我让我签字画押，我就迷迷糊糊地照做了。
美好的记忆就像盛夏的晚风，一转身就消散无踪了。
顾风绪多么希望我能履行我当年的诺言。
只要他向我道歉，我就给他机会。
但是……并不是我不愿意啊。
我伸出手虚虚描摹顾风绪的眉眼，假装替他擦去眼泪。
我这样爱他，但我再也无法回应他。
15.
我没想到时家的情况会继续恶化。
顾风绪一蹶不振，停止了对时家的打压，画地为牢，待在别墅中没有踏出一步。
但是温珂咽不下这口气，她找到了时家的所有债主，围在我家门前污言秽语地辱骂。
她还找到了我爸爸的医院，冲进来砸碎了医疗仪器。
“时颜死了就死了，为什么还要来破坏我的幸福？”
温珂站在爸爸的病床前，声音淬冰，“她自己势利眼抛弃了风绪，风绪恨她是应该的！凭什么就因为她死了，就要被另眼相待？”
爸爸剧烈咳嗽起来，妈妈也被气得浑身颤抖。
俞楚将他们挡在身后：“温珂小姐，你这么做是要进警察局的，懂吗？”
“进就进。”温珂一脸无所谓，“又不是出不来了。”
俞楚很少见到这么无耻的人，气得肝疼。
他咬了咬牙：“顾风绪知道你这么疯吗？”
“知道又怎么样？”温珂浑身一僵，随即冷哼，“他才不会为了一个死人和我计较！”
俞楚低声骂了一句脏话，很难得地主动发消息找顾风绪。
这时的顾风绪坐在拉着窗帘的房间里，周围散落着酒瓶。
他神情麻木，就像行尸走肉。
我绕着他转了几圈，急得不行，却毫无办法。
看到俞楚的信息，顾风绪的眼珠子动了动。
俞楚说：顾风绪，你没能保护好小颜，至少应该保护好她的家人。
她的家人……
顾风绪像是回光返照的绝症患者，摸索着站了起来：“对，我不能让她的家人出事……”
他还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16.
顾风绪再次召开了记者发布会，宣布停止和温氏集团的合作
温珂在现场又哭又闹，顾风绪漠然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改变。
记者忍不住问；“为什么做出这种决定？”
“我一直以为我的前任女友时颜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后来我发现我错了。”顾风绪对记者说，下凹的眼眶里布满悔恨，“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她很爱我。”
“但是我已经做了很多错事，包括纵容温小姐伤害她的家人。”顾风绪的手指尖都在微微颤抖，“现在我必须付出代价。”
之后，他花费了巨大的财力与人力重新扶持时家。
在他的攻击下千疮百孔的时家重新焕发了生机，和逐渐没落的温氏集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还联系到了国外著名的医生为我父亲治病。
爸爸妈妈不愿意见他，他甚至跪在了我的父母面前。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们害成这样的……”顾风绪自嘲地笑笑，“小颜肯定对我很失望。”
父亲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人。
他的眼下布满青灰，脸色苍白，显然许久没有好好休息。
一代商业奇才，为情所伤，居然会走到这种地步。
父亲最终还是不忍心，扭过了头：“行了，都过去了。”
顾风绪还给俞楚创办了一个基金，从此以后俞楚躺着就能数钱数到手抽筋。
“你是小颜最好的朋友，小颜希望你能追逐自己的梦想。”顾风绪平静地道，“有了这笔钱，你就不用受家里束缚了。”
他抽动唇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开心地活着吧，俞楚。”
他反常的态度让俞楚心惊肉跳。
“你到底要干什么？”俞楚拽住他的手腕，语气有些急切。
“放心，我什么都不干。”顾风绪还是死水无波，拂开了他的手。
我也感到非常奇怪，某种不详的猜测在心中叫嚣。
果然，入夜后，顾风绪吞下了安眠药，安静地躺在了床上。
他什么都没想干，只是想去找我。
我又惊又急，恨不得凝成实体去阻止他！
17.
他没能死成。
察觉到不对劲的俞楚撞开了他的门，把他送去了急诊。
连夜抢救后，顾风绪脱离了危险。
“顾风绪，你丫的有病？”
他醒来后，俞楚破口大骂，“小颜费尽心思就是为了救你的命，你居然要自杀？你对得起小颜吗？”
顾风绪没有说话，只是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他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我的心像被一只大手攥住，灵魂被逐渐拖入深渊。
我喃喃自语：“风绪，不要这样，我只是希望你幸福……”
“小颜只是希望你幸福。”俞楚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行了，你不是想知道小颜葬在哪里吗？我带你去。”
顾风绪“唰”地一下睁开眼睛，直直看向俞楚。
曾经的我觉得树葬很浪漫，将自己埋在树下，灵魂可以沐浴在神圣的气息中。
所以死前，我请求爸爸妈妈将我葬在树下。
来到那棵树前，顾风绪像被未知的存在吸引了一样缓缓走近。
他捡起树下的一片树叶，就像当年拂去我肩头的灰尘一样，温柔而又轻巧。
他慢慢跪坐在地上，从怀里掏出戒指，放在树下。
“小颜，我爱你。”顾风绪的声音很轻，轻得似乎一阵风都能吹走。
他一直都爱着我，哪怕在那段被仇恨充斥的日子里。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面上落成光斑。
一切都像我们初见那一年。
18.
“你好，我是时颜。”
“你好，我叫顾风绪。”
“我有一点喜欢你。”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小颜，要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一定得给我机会哦。”
“我的二十四岁生日快到啦。”
”新的一岁，也希望可以和风绪在一起。”
过往的一幕幕走马灯似地在我眼前晃过。
最是少年时，总有少年来。
那是我几笔就可道尽，又书写了无数故事的一生。
很可惜，我没能过二十四岁的生日。
那个女孩永远留在了二十三岁那年，但她的心脏将在她的爱人胸腔里跳动。
我突然看见了一阵耀眼的光辉，来自远方的声音呼唤着我的名字。
那些禁锢我的执念似乎在一瞬间消弭无踪，我感到一阵暖意升腾。
或许，我该离开了。
留恋地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顾风绪，我做了最后一次努力，狠狠撞向大树，试图摇动它。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狂风骤起，疏影摇晃。
顾风绪慢慢抬起头来。
我曾经在与他热恋时给他分享过一句话：若有长风绕旗，那便是我在想你。
当时的我说：“真是又遗憾又美丽的句子。”
如今没有旗，只有枝摇影动。
“小颜，是你吗？”顾风绪伸出手想抓住风，好像这样就可以留住我。
嗯，是我。
从这个世界离开前，我冲顾风绪挥了挥手。
“再见，顾风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