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往往都道美人在怀,总会搅得心头不得安宁。只是今日一见,却是并非如此,即便美人不在怀中,只是在人对面做些事情,也总要心动过速,便如同一个毛头小子一般。”
这话是分明的打趣儿,而许是今日朱圆圆在这医馆,整个人却也不如同以往那般颇爱与人插科打诨。反倒是正儿八经,自顾自捋着自个儿袖口,漫不经心的回应。
“太子殿下此言已然非是医道之精妙,不过想来听说也有几分道理。”说到这话,朱圆圆索性梳理好袖口以后便也抬头,挑挑眉望着宇文德的眸子,“既然如此,太子殿下不妨这便去了门去,也算是一番诊治。”
宇文德温温和和的朝着朱圆圆眨了眨眼睛,嘴唇动了动,方想要再度开口说话。只是话还不曾出口,便直接听着医馆外面儿似乎传来有人沉重的脚步声。
猛然间,他便与朱圆圆深深对视一眼,旋即两个人皆是在同一时间起身。
起身之后,朱圆圆抬起脚步便想要朝外走去,只是刚动了一步却又顿住,似乎觉着自个儿身为一个医者直接出门,委实有些不合逻辑。
他似乎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再坐回自个儿原来的位置,也不与宇文德太子草民的客气,指节摆了摆手开口道,“似乎是有人来了,你且出去看上一看,若是当真有人,便要人进来。”
宇文德虽不知他心中百转千回,只是接了这事儿还是点点头,口中应道,“那我这时候自是出去,你且整理些,莫让旁人看了笑话。”
说了这话,宇文德转身便朝着医馆外面儿走去,只剩下朱圆圆重新坐在那儿,将笔墨纸都一一摆在一旁,留待一会儿的用处。
那是被人背过来的患者,宇文德到了医馆外面儿,恰巧见着一位老朽背着一个显然已经昏迷的老妪,正慢吞吞的一步一步朝着医馆前来。
他走的并不快,可是似乎因为背上的重量,却使得他每一步都走的极为沉重,似乎是难以抗拒地心引力一般。
宇文德素来不是心肠冷硬之人,见着两位老人便也连忙走上前去。伸手想要接过老朽背上的老妪,却被那老朽脚步一顿,抬起头满脸戒备的盯着。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自个儿并没有对人表明身份,当下一边儿试着接手一边儿开口,“老人家,您且放心将人给我抱着,我乃是这新开的医馆中人。医者仁心,即便是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对病人不利的。”
那老朽许是这一路过来,已然精疲力尽,根本不能再多走几步。故而虽说将信将疑,依旧是放了手,将老妪由着宇文德抱着。
宇文德刚刚接手,便觉着这人实在是身量极轻,似乎整个人都宛若升仙一般的轻轻飘飘。
而这老朽背着她一路一番折腾,终究也还是处在昏迷状态之中不曾醒来。宇文德自打将这人接到了背上,便也如同方才得老朽一般,半点不敢耽搁的直接将人背到了医馆之中,放在朱圆圆面前。
做完了这事儿,他便从帘子后边儿出去,旋即朱圆圆便听得那老朽与宇文德的声音透过帘子传来。
“这位老人家,在那帘子后面乃是诊疗之地,除却病患者不得进入。”
那老朽似乎是对这老妪的身子极为上心,虽说晓得宇文德说这事儿委实不能如何宽限,依旧是带着隐隐担忧开口道,“我老朽素来没什么坏心思,老伴便是我这辈子唯一念着的好,即便是进去陪陪她,也不成吗?”
他将话说的情真意切,一双方才背着那老妪之时还担忧中带着坚定的眼睛此时坚定不再,却是满含担忧。即便是如宇文德,见着老者这般神情却也几分不忍,嘴唇动了动,却也不知究竟是拒绝好些,还是松口好些。
正在他这般纠结犹豫之时,便听得了朱圆圆的声音从帘子后边儿传来。
那声音轻轻悠悠,带着一丝波澜不惊又镇定自若的平静,使人具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定感。
“且让他进来罢。”
这医馆之中只有患者才能够入内的帘子,若是依照着最原本的意思,却也并非为了隔绝家属。只是念着若是以后医馆红火起来,便也是隔绝其余之人,以免影响医者诊断。
此时既然只有这一个患者,自然也不算甚么事情了。
那老朽一听这话,便也连忙隔着帘子对着朱圆圆行礼,口中连声都是谢意。
进了帘子以后,也正见着那老妇人被朱圆圆平放着躺在一张似乎是为了看诊用的小榻上,而朱圆圆正坐在一旁,伸出两根白净的指头。来为这老妇人听诊。
待得听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重新坐在自个儿原本的位置,心中对于这老妇人的病症已有所判断。
只是对着面前的老先生,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昏迷的时间,可又多久。”
那老朽忙道,“不久,由老朽家中背过来一直到这儿,应当不到两刻钟。”
朱圆圆点了点头,抬手拿起纸笔归拢起来放在面前,信手便写下一副方子。
写罢以后,他将那方子举起来放在自个儿面前,再开口将墨迹吹的干些,一边儿起身要为这老妇人抓药,一边儿也开口道。
“索性你来的及时,她脉象已然紊乱,看这状况,应当是近些日子遭遇过甚么不好的事情。而情感又不曾直接得到发泄,便淤积起来,直到今日才开口彻底爆发出来。”
朱圆圆此言一出,原本却不觉得甚么,只是跟在朱圆圆身后便朝着外边儿去的老朽不免整个人生生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
等到朱圆圆再度回身想要交代些事情的时候,便见着方才还满是坚韧的老人,此时生生要落下泪来。
他登时有些慌张,几乎在同一瞬间便止住了脚步,朝着那老人开口道,“老先生,可是方才我的话有何不妥,竟要您如此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