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最近朱婉昕病得越来越厉害,都到了起不来的地步,一直躺在床上咳,让年幼的朱圆圆非常的担忧,可是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圆圆,你听娘说,娘怕是不行了,娘如果走了,你不要怕,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朱婉昕知道她的大限怕是要到了,一脸心疼地望着眼泪直流的幼儿,不得不交代后事。
“不要!娘,我不要你死,求你别死……呜呜……”朱圆圆摇头,紧紧抓住娘亲的手,生怕娘亲离自己而去。
“你乖!别哭,娘也不想扔下你走,可是娘这身体……咳咳……咳咳……”朱婉昕更加心疼儿子了,可是话还未说完就狂咳了起来,最后开始吐血。
“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朱圆圆又怕又慌,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娘要走了,你一定要听话,娘走了之后要照顾好自己,遇到什么事情别慌别怕,娘会在另一个世界守护你的……还有,你……”朱婉昕还没有说完,就离世了。
“娘!”朱圆圆见母亲死了,都哭死了。
可怜的朱婉昕,死在了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
屋外似乎也觉得朱家母子可怜,降起了倾盆大雨,雷暴满城,仿佛是整个天地都在为这个惊才绝艳的女人而哭泣。
而七岁的朱圆圆原本在朱婉昕床前哀恸不止,却在朱婉昕真正咽下了那口气最终离开的时候,整个人收敛了哭声。
就那么面色平平的坐在朱婉昕床前,用手指抚闭上朱婉昕最后离去的时候尚且睁着的眼睛。
有人说,那样的朱圆圆,好像是一个傀儡。
他傀儡一般的状态维持了很久,一直到朱婉昕出殡,真正的葬身于地底的时候。
从那一刻开始,朱圆圆仿佛触碰了什么开关一样飞快的灵活起来。
北梁一国的大官员董季长与朱婉昕素来有旧,听闻了朱婉昕过世的消息千里迢迢赶来奔丧。只是这千里之隔,不论再怎么快马加鞭,董季长来的终究是迟了些。
也所以等他奔丧到朱婉昕所在的偏远镇子以后,朱婉昕早已下葬多时。
董季长逢人问问,旁人也都说不知,只是纷纷为他指条明路询问他人。这一来二去,偏偏到了朱圆圆面前。
彼时朱圆圆正晃荡着一双小腿,坐在一家偏僻茶馆的账桌上施施然喝着茶。那店家与朱婉昕相熟,念在朱圆圆丧母不久,索性也不曾管束,反而多出言安慰。
董季长三两步并作一步,大步流星的迈进这茶馆之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刚刚丧母之人,坐在这儿施施然的品茶。
他环顾了茶馆四周,随后朝着朱圆圆指了一指,“你便是朱圆圆?”
白衫少年身子微侧,朗声一笑,见着董季长一身华贵服饰也不见怪,只仰脖儿又饮尽了一杯茶水,颇有少年舒朗之态。
他朝着董季长扬扬手中晃荡的茶壶,“正是。”
那一双眼睛通透深邃,明明只是七岁有余的少年,看在人眼里,却仿佛多了百年的沧桑。
董季长微眯了眯眼睛,索性放下身上行李,朝着朱圆圆行了一礼。
“我乃你母亲生前故交,此次前来奔丧,不知亡母……现在何处?”
“在来处。”
朱圆圆被说了应当的伤心事也不见怪,只是身子一转又背对着董季长,手中茶壶微倾,朝着空荡荡的茶杯再倒了一盏。
“既已是亡故之人,千里奔丧,何必呢?”
正当董季长怔愣于朱圆圆口中出言之时,朱圆圆又从账桌边儿上随便捡了跟筷子,沾沾茶水在木面上随意划了几笔。随即他又在空中点了点筷子甩掉水珠,伸手朝着董季长一指——
“你要是心里有我母亲,不妨随便儿找两块儿木头雕个牌位,放在什么阴凉僻静的角落里,时不时想起来拜上一拜。”他眼睛眉毛一起弯了弯,继承于朱婉昕的容貌瞬间灵动起来。
“若当真如此,岂不显得更为心诚?”
朱圆圆收回那根筷子,放在嘴里轻舔了舔,似乎在念着其中茶水的味道。
“都是已然亡故之人,不论在哪儿拜祭着,不都是一般无二的吗?”
说完了这话,他便将那筷子茶壶一并递给账桌之后的账房先生,自己倒是单手一撑账桌便跳下来。让过显然怔愣在茶馆门口的董季长,白衫袖口一甩,便施施然朝着僻静街道上去了。
只留下董季长随着朱圆圆离去的地方转了转身子,看着朱圆圆的背影轻轻抚掌。
“有趣,有趣。”
茶馆的账房先生显然看得出来董季长是个大官儿,他讨好一般的为董季长引坐倒上茶水好生伺候着,一张布满褶子的脸上带笑为朱圆圆说好话。
“这孩子原本不是这样的,整个人踏实稳重的紧。许也是刚刚丧母不久,性情与原本有些改变。大人体恤,也莫要见怪。”
董季长颇有些促狭意味的学着方才朱圆圆的姿势喝了口茶水,抬眼瞅着这显然娇惯朱圆圆的账房先生,手指在茶杯边儿上轻轻划了一下。
“好玩儿的紧,本官不怪。”
……
于是在董季长到来镇子的第二天,虽说尚且不曾见到朱婉昕的墓葬,却多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收获。
他收养了朱圆圆。
董季长与朱圆圆说这事儿的时候称不上心惊胆战,却也是心神恍惚。这年幼的小孩儿昨日给他呈现的一面过于成熟,几乎让他担忧于这孩子面对这样的惊天好事,最终是否会选择拒绝。
而朱圆圆的反应却大为出乎他意料,只见着这少年依旧是坐着一处晃荡着小腿,眉毛看到了好玩儿的事情般一挑一挑的跳动。
听着董季长的的问话,他伸手一指,正是董季长背对的位置。
一树桃花正幽幽地绽放。
朱圆圆的眼睛盯着那树桃花,整个人轻轻的笑开了。
他说,“好啊。”
董季长就这样收养了朱圆圆,不曾改姓,也不曾更名。一些吃穿用度与府中旁的公子无异,甚至还要更加好上些许。
朱圆圆心思灵动,学什么做什么一点就通,人情来往看看就透。他自个儿机敏过人,董季长也乐得宠爱,什么天下名家一股脑儿的往家里头请。
只是短短十年以后——
北梁第一才子朱圆圆,名动天下。
琴棋书画无不通晓,诗词歌赋信手拈来。
而名动天下的才子朱圆圆依旧是幼时那一副浪当公子哥儿的作态,一歪一斜的侧倚在凉亭的柱子上,有一搭儿没一搭儿朝池子中扔的石头子儿与鱼逗趣儿。时不时还一骨碌的起身,恶趣味的瞄准着探头的鱼脑袋远远的砸过去。
只是不多时,原本清澈见底的池子上便漂浮着众多昏死过去的锦鲤。
这时候朱圆圆颇有些雀跃的招呼着正路过的厨娘研姐儿,瞧着过去便拦住。
“研姐姐。”朱圆圆朝着池子中指了指,又瞧着研姐儿刚擦了粉儿的脸,面上一脸讨好笑意。
“晚上吃鱼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