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研姐儿顺着朱圆圆指了一指的方向看出，正见着满池子的死鱼映入眼帘。
这一下子险些没让她背过气去，这池子里的鱼无一不是董季长千辛万苦从南方境地运送过来的锦鲤，如今被朱圆圆这么一祸害，当真是——
——姹紫嫣红一片白。
姹紫嫣红的是池子里的各色水生花卉，若你要是问一片白是什么？
不出意外，白花花的一片，全是锦鲤的白肚皮。
她瞅着面前一脸讨好笑意的朱圆圆，饶是平日里惯常的好脾气也有些绷不住，当即杏目圆睁瞪了朱圆圆一眼，伸出手指点点朱圆圆额头。
“你呀你，以为叫一声姐姐就能给你吃了那鱼？你若是当真如此想，不如先朝着御史大人求个情来，好叫家法板子莫要落在你身上。”
“那怎么会？”朱圆圆对上研姐儿一瞪，面上讨好笑意更甚，朝着面前人稍稍一揖，颇有些嬉皮笑脸浑然不怕的意思。
“姐姐您只管做，我只管吃，这一池子鱼呐——白花花的漂在这儿，我替姐姐捞来两条也不算什么。”
随即他又一皱眉，整个身子凑上去晃了晃研姐儿拎着的菜篮子，状似委屈模样。
“左右这事儿早晚得要发现，到时候即便弟弟家法板子不上身，也免不得要被老爷子多多说道几句。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吃上两条，也算这顿骂挨得不亏。”
这分明是歪理邪说，被朱圆圆这么委屈讨巧一闹，竟似乎要将研姐儿说动几分。她眨眨眼睛，菜篮子朝旁边儿微微一晃便要放下——这便是允准朱圆圆的意思，答应他捞两条鱼来做了吃了。
恰逢这时有董季长素来身旁伺候的小厮跑过来，停在朱圆圆面前看也不看研姐儿，径直朝朱圆圆行了一礼，语气里呼哧带喘，“诶哟我的公子哥儿，您怎么又跑到后院这凉亭假山里来晃悠了，御史大人找您找的急，您赶紧和小的过去罢。”
“嗯？”朱圆圆微微一愣，这董季长平素里只看着他学识言论看的紧些，若说见着他该在读书之时不在书房，虽说也会生气，可断然不若今日这般紧张。
这般稍稍思量一番，他松了捏着研姐儿菜篮子边沿的两根指头，转身朝那小厮方向询问道，“辉辉儿，老爷子找我有事儿？”
“可不是。”那小厮状似着急，便连着好端端程辉的名字被朱圆圆唤做辉辉儿都在乎不得，稍一探身便想要抓着朱圆圆手臂带他过去。朱圆圆稍稍一错身儿逼过这一抓，一双黑亮眼睛盯着程辉伸出来得手。
程辉朝着朱圆圆讪讪一笑便也缩手，虽说心中着急，也只能耐着性子朝朱圆圆解释。
“也不是甚么大事儿，就是太子同二皇子今儿恰逢一并登门，御史大人稍一思量，便要小的过来寻您过去。”
“两位皇子？”朱圆圆一脚踩上廊子里旁边儿供人歇息的座椅，瞧着程辉一脸质疑，“老爷子又不是不晓得我对官场原本便没什么兴趣，来了两位皇子我巴不得躲得远远儿的，如今他竟叫我过去？”
“这……”程辉一时哑然，若说今日御史大人这行为举动委实有些异常，饶是他平素来便跟在御史大人身边儿，如今也摸不出来个所以然。
倒是站在旁处一直听着程辉与朱圆圆对话的研姐儿听了这话不免开口笑了笑便劝道，“你既方才叫我声姐姐，便也托大劝你一劝。你且想想平素里老爷子可曾什么事儿没遂了你心意强求于你，如今虽说乍然来了这么一出，想来其中也有深意。”
她说了这话，目光朝着那池子鱼看过去，瞄了那小厮一眼，凑近朱圆圆接着压低声音又道，“你若是在此时便去了，姐姐索性为你捞两条鱼来为你开个小灶，晚上直接送到你卧房留着给你吃。”
“嘿。”朱圆圆听了这话直接将踩在座椅上的脚挪下来，对着研姐儿一脸喜笑颜开，“研姐姐这话说得好，比我那不靠谱直接要人过去的老爷子可强上许多。”
随即他看了程辉一眼又瞅瞅研姐儿，跟着走去的时候还不忘回身儿叮嘱，“那我这就便去了，研姐姐可莫要忘了答应我什么。”
“你且去，定然为你收拾妥当了。”
……
却是一路亭台楼阁，假山景致。
这北梁素来对于在职官吏的俸禄极为大方，索性董季长虽说是个清官儿，也不如历朝历代的清官显得一般清贫如洗、两袖清风。
倒是一善于经营，二素有雅致。
家底旁的暂且不说，若单说这府邸布置亭台楼阁，却是皇城里一等一的风光精致。
朱圆圆跟着程辉一路无话走了半晌，穿过偌大的后院时候他便脸上带着些羡慕的瞅着玩乐的丫头仆从，整个人走的漫不经心没个正形儿。
程辉看了也急，分明是正儿八经的去见北梁国未来最有可能风光无限的两位权贵，可这朱圆圆如此满不在乎，倒是如同平日里无端小事一般对待。
想着想着，他踌躇了一会儿便也开口，“我的公子哥儿诶，御史大人这样急着忙着找您想来事儿也不算不急，您这走走停停又看看，若让御史大人等的急了，可是难免没有小的好果子吃。”
言下之意便是，您这三步两步停一次的，能有点儿正形儿吗？
朱圆圆却是漫不经心，朝着程辉方向看了一眼，依旧是慢慢悠悠走着这路，时不时停下来见着花草芬芳还要折下一枝给他闻上一闻。
这么一耽搁下去，即便是再迟钝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位名动天下的才子朱圆圆，对于这等刻意为之的官场之事当真是半点好感也无，逃避之心甚重。
只是御史府即便再大也要合乎规制，翻了天儿的也就是个一盏茶功夫便能从南到北的大小。
即便再不情愿，当朱圆圆站在正厅门口儿的时候还是在程辉监督的眼神儿下轻轻扣了扣门。
“爹，是儿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