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大臣之中原本便有见着宇文喆这人对此事颇为不齿的,只是碍于皇上始终不曾开口,如今终究忍耐不得,却也随着董季长站出来,言辞恳切,“皇上,臣以为御史大人所言极是,附议。”
接二连三的,还不等着皇上接着再说甚么,便有一个接着一个原本便对宇文喆此次作风极为不满之人站出来,纷纷附议。
宇文德依旧叩首跪在原地,不曾抬头。
而皇上在龙椅之上看着下边儿一个接一个站出来的人,终究只能是摇头叹息,转而起身,深深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宇文喆与宇文德一眼,“既然如此,便彻查罢。”
“二皇子与御史府公子朱圆圆的婚事暂且搁下,若是二皇子当真此次失职,便延后再提。”
说了这话,他便转身走了,朝堂之上,唯独有些老臣不能够轻举妄动。即便是身为天子,也要受之一二掣肘。
待得皇上走了以后,宇文德便抬头起身,面上不曾有达到目的志得意满的样子,只是在今日又第三次的看了宇文喆一眼。目光深深,如九幽般深邃。
“宇文喆,我往日将这事儿只是自个儿记在心头念在心上,原本不曾想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如此驳斥与你,还想要给你留下三分薄面。只是要怪便怪你自个儿,始终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须得记住,有些人你终究求而不得。”
他最终当着百官的面儿说了这话,言语之中毫不掩饰他对于朱圆圆的真心喜爱。旋即,宇文德又提步走到董季长面前躬身一礼,口中只道,“御史大人,是我失职了。”
而董季长只是将宇文德扶起来,沉默的摇了摇头。
……
殿上的你来我往明争暗斗虽说惊险,不过也皆是要按照事实依据做事的分寸。若非是宇文德手中当真有有关于宇文喆的证据,即便是他身为太子,也断然不敢在大殿之上信口雌黄。
而离了大殿,在皇城别处,有些事情却不需要证据亦或是确切来源,只是凭借着空口白牙一张嘴,便足以将人哄得团团转。
今日,朱圆圆的医馆除却平日里便过来的人以外,还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侯爷之女,冬湘。那个此前便登上御史府门去寻得朱圆圆的麻烦,却又在虎卫营门口儿被宇文德当众下了面子的姑娘。
所谓“来者是客”,医馆又没有患者急于问诊,朱圆圆也不好赶人离开。只得依旧坐在寻常时候听诊的桌子后边儿,见着面前冬湘莲步轻移,便直接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冬湘今日似乎是心情极好的样子,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透出一股子轻快的意思,嘴巴稍稍上扬着,有一派富贵景象。
朱圆圆抬眼瞧了这人一眼,旋即便稍稍将头垂下去,口中只轻声开口问道,“冬湘姑娘今日过来,可是身子哪里不爽,故而问诊?”
“不是。”冬湘的声音娇纵又干脆,清清明明的响彻在这屋子里头,她一双手好整以暇的搭在桌子上,倒不像是一个素来有好修养的侯爷之女会做的事情。
只是今日她似乎是有些过于欣喜了,竟飘飘然一般到不以为意。
朱圆圆不解她缘何如此,只能是坐在原处接着开口道,“既然冬湘姑娘此次过来为的非是诊治,我这医馆之小,也只有这么一个作用。若是冬湘姑娘今日单单存了找乐子的心思,不妨这时候便离开再寻旁处罢。”
这话分明的拒绝,而冬湘依旧不以为意。她再度开口,声音是带着些矫揉造作的疑惑,“朱大夫,朱公子,你日日在这医馆之中替人医病诊治,可是有多久没见过太子殿下,又有多久不曾晓得他的消息了?”
“是不是太子殿下许久不曾过来,而即便告知于你,也只说近些日子事务多又重、繁忙至极呢?”
朱圆圆不由得一滞,抬起眼睛看向冬湘,眸光中有一派深邃神色。她为何今日突然过来这般说?
宇文德委实许久不曾过来与他见面此言不假,而缘由他却是也晓得的,只是因为此次魏国与北梁胶着态势过于蹊跷。而北梁颓势依旧在,若是依旧不做改变,仅仅是这般任其自然的下去,一旦意外发生使得魏国长驱直入,其后果自当不堪设想。
朱圆圆非是那般四六不通之人,对于宇文德这一想法自然了解,也是极为支持的。
而再至于不晓得宇文德消息一事,却不知冬湘从何处得来这般古怪的话。若是日日的信件还不算消息的话,那甚么才算是真切呢?
一想到这儿,朱圆圆不由得有些想要发笑的意思。只是冬湘就在面前,他笑又不好笑,故而只是抬手便指了指还放在一旁,并不曾完全收起的简素信封,自然而然道,“近些日子不曾见过太子殿下这事儿委实不假,只是若冬湘姑娘说在下不曾晓得太子殿下的消息,还是说笑了。太子殿下的信件日日往我这小小的医馆送,想来在太子府中也不是甚么秘密,冬湘姑娘若不信我、亦或是想要去求证辩驳,稍稍打探一番,想来便可知。”
冬湘似乎不曾料到他会如此回应,更未料到宇文德近些日子忙成了这般模样,竟然还有心思日日为朱圆圆写信。此时她一双眼睛望着桌面上一张薄薄的信封,却不由得要冒出火焰来。
这朱圆圆与宇文德明明只是相处了不久的时间,却缘何能在那般短暂的几次会面之中,便被这人将心思几乎尽数勾引过去。这朱圆圆,究竟是有甚么特别?!
只是她心中怒火已然不知几许,面上却还是只能轻轻柔柔的笑了一下,强装自个儿不曾输了一筹,口中温温和和的接着这话,“却原来是这样,太子殿下那般繁忙公务之时,还能为朱公子日日写信,想来其中感情定是极好。”
旋即不等着朱圆圆说话,她又是一笑,轻轻叹道,“只是可惜,便是感情极好,对着皇上旨意,依旧从不念着抗争驳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