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一番你来我往以后宇文德与宇文喆也并不再多停留,只是草草说上几句约了日后闲时一同赏玩便也离开。
董季长送二人到了大门口儿之后再回来,便见着朱圆圆依旧是一副浪当公子哥儿样子坐在椅子旁边儿的小桌上。
——这人打小便不爱好好坐凳子。
朱圆圆双腿吊儿郎当的晃荡着,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处寻来的枝叶,见着董季长进来,他“噗”的一声吐了枝叶捏在手里,一双眼睛滴溜溜的望着董季长。
他手里把玩儿着那根枝叶的叶稍,皱着眉毛的看向董季长,“要依儿子说,想来老爹你再怎么糊涂也晓得儿子这辈子都不想与官场有什么交涉。而您弄了今儿这么一出,又是何苦为之呢?”
董季长见着朱圆圆这么个没正行的样子也不着恼,只是依着在他身旁坐下,偏头瞅着朱圆圆。
“你爹老当益壮,当然不是个老糊涂,算起来怕是比你这个“第一才子”还要精明些许。”
“只是你虽说不入官场,依旧要活在这世间。爹除了你一个儿子便也只剩下你姐姐为另一所处,但凡爹去了以后也将无荫庇。”
董季长叹了口气,拿起身旁的凉茶索性一饮而尽。
“所谓树大招风的道理,难道你还不懂得吗?”
朱圆圆原本便也是个机灵性子,如今被董季长这般一说,自然也是一点就透。
他眼珠子转了一转,又懒懒散散的打了个哈欠,“身后事自然有身后人说,爹你也说自己“老当益壮”,那这般未雨绸缪,不免也太急切了些。”
董季长放下茶杯,并出两根指头在桌面上比划了一下,便也又道,“早些总比晚些好。”
“可想这天家哪里真来些痴儿,不过都尽然是少年时所托所信,才最为珍贵。你若是当真等着几位皇子都成了气候,也不免便称得上“趋炎附势”了。”
朱圆圆倒是仔细听着,旋即便从那小桌上直接跳下来,站在董季长面前,“爹你这样一讲,却也不无道理。”
他又“嘿嘿”笑着凑了上去,对着董季长耳朵轻声笑道,“想来即便是“能结交之人”的这两位皇子,都是爹您亲自挑选的吧。”
董季长被说了个心事却被朱圆圆闹得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开口,再抬眼看去便只见着朱圆圆一脸乐呵呵的表情便要朝着正厅门儿离开。
待走到门口儿的时候他稍稍一回身儿,朝着董季长又说了句话,“爹您也不必太觉得不好意思,这为人子嘛——若是连自个儿爹婆婆妈妈的性子都不晓得,也不必在这御史府里头混了,您可说是吗?”
说了这话,他也不等着董季长回答,便脚底抹油一般,直接跑走去了。
……
与此同时,却是这刚刚才从御史府里头出来的宇文德与宇文喆,正在街上一边儿走着、一边儿互相交流着对于朱圆圆的态度。
无他,这朱圆圆“北梁第一才子”的称号实在是颇负盛名,而朱圆圆虽说性情颇有顽劣,却在出门儿这方面是个安生性子。
若用“深居简出”四个字来形容他,怕是再合适不过。
也所以,朱圆圆名声一直以来都传的甚为广泛,但若说他这么个人,能够见到的人。除却平日以来一同玩乐的公子哥儿,倒也是当真少见。
宇文德负手朝前走着,一旁的宇文喆也甩甩衣袖便跟上,见着宇文德一言不发也不由得打趣儿道,“兄长今日里脾气是当着好,以往若是有人当着您的面来这么冷嘲热讽,只怕此时已然被拖出去喂了狼狗。”
宇文德施施然走着,听了这话偏头朝着宇文喆看了一眼,目光带笑。“你若是当真如此说我,怎的不说你今日里自个儿性子都放开了,竟然还能当着御史大人的面便放肆笑话出来。”
他冲着宇文喆挑了挑眉毛,“说白了不还是为了那朱圆圆,见着他这般言语怕我多有怪罪,故而一笑解围。”
“我说的可还对?”
宇文喆被他说中了心思也不尴尬,便又是一笑,索性自如道,“兄长却也不知,有的人只是见了第一面,甚至没有什么交集言谈,便颇有欢喜。”
“一时之间,却也恨不得什么好事儿新鲜话都讲给他听,又何提一区区解围?”
“哦?”宇文德听了这话抬眼看宇文喆,一双丹凤眼眸色锐利。
虽说这北梁民风开放丝毫不隐晦男风,只是男人毕竟无法孕育子嗣,故而为皇族之人,若是对皇位心有打算,却罕有如此明目张胆便言谈喜好的。
宇文喆什么心思他向来晓得的一清二楚,若说是单单为了一个朱圆圆便想打消宇文喆对皇位的心思,想来还是过轻了一下些。
只是他也不戳穿,反而顺着宇文喆的话语应道,“那想来这朱圆圆倒是才真正应当心生欢喜,毕竟我朝二皇子都为卿折腰,也是难得的喜事。”
面前便是深深宫闱,宇文喆一时之间没有应话。
他原本商定了今日见过皇上,便要朝着议事殿走去,而宇文德却答应了自个儿母后今日好好相陪。
便在这儿,两人就要分道扬镳了。
宇文喆在顺着通往议事殿的道儿上走去,走了几步又转而回身,朝着依旧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的宇文德悠悠然道了一句。
“若说什么被北梁当朝二皇子喜欢上了,也不是什么过于值得欢喜的事儿。如果是被他我朝堂堂太子青眼有加,想来才是真正的大喜之情节。”
这话一旦说完,他也转身便走,丝毫没有看宇文德反应的意思。
倒是宇文德愣愣站在原地,随手接了瓣落下的桃花,放在掌心细细摩挲,由着桃瓣柔软的汁水浸没指节。
他脸上笑意微微,合着春日之时飒飒清风,端然是君子如风、气度非常。
指尖的花瓣被捏碎至零散,宇文德朝着一旁的花圃间随意一扬。那碎叶便合着风轻轻飘落,而他脸上带笑,低头压低了声音开口。
“青眼有加又或是一见欢喜,又有谁说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