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朱圆圆说出那句“三日后中秋佳宴再叙”的话语以后,宇文德果然听得,随之变得分外安生。
不再托人朝着这医馆送信,即便自个儿原本没甚么事情,也不再朝着医馆过来。
明面上显示的仿佛是朱圆圆因为这事儿与之置气,故而二人连联络都不曾有。而暗地里,在自打朱圆圆那日传递那话到了宇文德耳朵里的时候,他们便已然晓得对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故而宇文德这几日,当真是乐得配合。
这三日的光景,不仅仅是如同旁人看得的“朱圆圆想要些许冷静时日”的皮毛,更是做戏给宇文喆看。使得宇文喆听得他这计策终究有一点产生作用,便是对于宇文德与朱圆圆之间的情意。
宇文喆喜爱权势不假,一心想要通过朱圆圆给予宇文德打压也不假。可是不论如何,想来朝堂之人所忽略的最为关键的一点,便是宇文喆对于朱圆圆的心意,同样不假。
朱圆圆素来不是那等识人不明之辈,虽说宇文喆于他的喜爱委实令人觉得既唐突又慌张,只是朱圆圆看得清楚,这人是当真喜欢自己。不过若说是与权势相比,依旧要差上不止一星半点。
而三日光景,只是弹指之间,便已然过去。
在这三日之中,虽说朱圆圆不曾开口、宇文德不曾出面。只是在宫里头所发生的“宇文德为朱圆圆不惜顶撞圣上中止赐婚”的消息,依旧在皇城之中风风火火的传开了。
这两人在皇城之中皆不是没有甚么知名度的人,宇文德自不必说,当今太子能文能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朱圆圆有着北梁第一才子的名号,即便是少有人见过他之模样,但只要这名号显露出来,便几乎能在人心里头留下一个印象。
皇城之中的百姓对于这等事情往往是最为喜欢煽风点火的一群人,所谓“法不责众”,他们在这样事情上面,大可以肆意言谈,丝毫不必担心因为犯了忌讳故而承受责罚。
朱圆圆原本在听说这事儿以后还显得颇为头痛,不过在听得小厮汇报说这皇城里头的百姓几乎一边儿倒的赞同他与宇文德而非宇文喆的时候,依旧是难免的笑开了。
想来是宇文德在皇城百姓之中所布置的一场局来吧。
而朱圆圆所不知晓的是,在他心中如此想的时候,宇文德也是在书房之中捻着笔杆子,在心里头暗暗称赞他之想法精巧。
两个人在不明所以之中,相互将对方称赞了一番,可是当真在这皇城之中散发流言之人,此刻却是极为舒坦的躺在一张太妃椅上运筹帷幄,眉眼间是流转的光华。
宫中在中秋的时候素来会宴请百官,而若是不私下来往,想来这宫中一年几次的宴会,便是文武百官聚集的最为齐全的时候。
朱圆圆选在这个时候与宇文德谈论这般事情,心中想的,也正是再度放出一个烟雾弹,使得宇文喆确信,便是在那日朝堂这事儿出来以后,他们二人之间,再也没有私下来往。
这点儿心思只有他们二人知晓,即便是连同董季长都被蒙在鼓里,不过董季长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毕竟人精。也曾托人过来这医馆之中替宇文德辩白解释,如此一二次没有得到自个儿想要的效果以后,换了个方向寻思,便晓得这两人心里头不一定有甚么坏水儿。
这样一来二去,他索性直接抽手,不再理会这事情。
左右不论朱圆圆还是宇文德,在这当世之中,单单谈论谋略,无一不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董季长以为,仅凭一个宇文喆,还动不了他二人分毫。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中秋宴会,朱圆圆再度被董嫣然打扮了一身淡雅却得体的服饰,而董嫣然始终被蒙在鼓里,又不如同董季长一般有所猜测,故而在弯身为朱圆圆整理衣服袖口之时,依旧是不住的与朱圆圆念叨。
“圆圆,此次中秋宴会之上若是见得太子殿下,你且莫要如同私下一般待他怨气。阿姐晓得你心中有气,只是毕竟国宴,太子殿下身份地位始终在那儿,若是你过分唐突,只怕对于也有不小的影响。若是……”
她话说了一半,登时止住,抬眼瞧了面色不改的朱圆圆一眼,微微蹙眉,伸手捏着朱圆圆腰间软肉转了半圈,才接着语重心长的开口。
“你且听我好生说。若是圆圆你心底里始终念着太子殿下一分好,一直这么下去终究不是个事儿。阿姐晓得你不愿意与二皇子结为连理,那么如今,太子殿下这儿,必然要你好好把握。”
董嫣然这话说的难得的心思重了几分,她素来是与人为善的性子,今日竟能说出要朱圆圆借着太子殿下的势力抗衡宇文喆请来的皇上的赐婚,其中态度,已然可见一斑。
毕竟不论如何,在所谓“仁义道德”以前,她只是一个人的姐姐。
朱圆圆被董嫣然掐的“诶呀”一声,他三日以来早已经消了气,方才心里头始终想着的,仅仅是今日这戏究竟要如何演出来,才会使得宇文喆更为信服,从而有下一步动作。而被董嫣然掐了一下,心神转回到她的话上面儿,便恰好听着董嫣然一改往日风格,如此关切,不由得心下一暖。
董嫣然近日来始终在为他这事儿心思盘算着,便是连她心心念念的萧将军都不曾如此看顾。
而萧何这人说来也怪,平日里被董嫣然跟在身后不住攀谈言语之时,对于董嫣然显得极为本分客气。可是这三日,董嫣然满心想着有关于朱圆圆的事儿,每日常常在房间之中刺绣发愣,萧何身后少了个小尾巴,这才觉得不自在起来。
不仅时不时便跑到董嫣然房间之外隔着窗子晃荡两圈,更是有一日不曾忍住,直接找来还受着“情伤”的朱圆圆,要他给自个儿琢磨琢磨董嫣然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