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恺恺二三2025-01-27 13:445,916

  周二一整天周予勤都有些郁郁寡欢。她时不时瞟一眼手机,想打开欧文的微信界面看看。却又觉得兴趣索然。因为无论他的复信是同意还是婉拒,后续都写满了不确定性。

  干脆不看。

  大少的回信是下午六点准时发来的:

  定了哪个位置?几点去接你?

  没头没尾,不情不愿,硬拖到底,还半个字都不提关皓。周予勤很少看到憋着一股气的欧文,不满溢于言表。

  她准备在公司加会儿班、吃个外卖再出门,就报了时间让欧文来附近接她。对方复了个“ok”的简单表情就不再言语,直到二人见上面,他还是一脸低气压。

  周予勤也没有刻意去哄,因为她自己的面色也不好。

  时隔一年重见关皓,她竟然还会感到些微的心慌,不知对面会出何种奇招。况且二人今天的诉求南辕北辙——关皓是来求复合的,而她是去骂人的,怎么想都将有一场难以回避的冲突。

  她不禁扶额。虽然自己并非回避型人格,但是这种主动找架打的事情确实也没太干过。猛然一想也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怎么就做出决定,走到了这一步。

  周予勤条件反射般转头看了眼驾驶座的欧文,眼神里有一丝不可觉察的呵责。

  一路上,二人都不说话。

  她把地点定在了一处商场的咖啡馆,晚上八九点还人来人往,以确保安全。剩10分钟路程时,周予勤整了整衣装,调整出一个职业的假笑向欧文道:

  “我看上去冷漠吗?无情吗?”

  欧文给了她一个无语的眼神,不答,只继续开车。

  周予勤也不恼,把窗开了条缝,冷风瞬间钻入,引得她一个激灵,无比清醒。

  欧文似是也被吹醒了般,清了清喉咙,问向周予勤一个问题:

  “那个——你觉得,你有多大可能会被他——怎么说,打动?”

  周予勤听罢有些讶异,眼看前方道:“打动是什么意思?”

  欧文没有接话。周予勤这次看了欧文:“打动我同意陪他出国吗?”

  “嗯。”欧文边打方向盘边回,“其实他说的给你推荐工作那些,都是糖衣炮弹,不会真的兑现。就是把你骗过去,做他的保姆,围着他转……你想你一个人出去,不可能会开心的……”说罢,终于望向周予勤,点了点头。

  还是觉得我会被诱惑,周予勤心道。怎么就不信我呢。“我知道,云之杭。我没有想过答应他。”

  欧文嗯了一下,看上去有些犹豫地说,“我不是想冒犯。但是现在马上9点了,你去找他——你知道这在大多数男性,尤其是渣男眼里,意味着什么吗?”

  这句话让周予勤有些光火,她本身就对即将到来的冲突感到些微的后悔与心累,而欧文此时又来火上浇油。“意味着什么,云老师?”她转过身,直直望着欧文问道,心中期待着他说出“送上门去”这种话。

  反正要吵架,不如预热一下。

  但是欧文没有说。他顿了顿,让气氛回到一个相对平和的范围里,接了句:“这个人就是个渣渣,不负责任的。”

  这句从欧文嘴里说出来的“不负责任”好像一把钥匙,一下展开了周予勤内心全部折叠的迷思。为什么欧文的介入让她更加生气?因为欧文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负责任。谁都可以批判关皓渣男,但欧文的批判偏偏就是底气不足。

  你我二人现在的关系悬在半空,和关皓曾无数次将我的心悬在半空,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周予勤原先包裹完好的愤怒被这念头一把扯开,她不禁提高音量:“我知道他是个渣渣,那又怎么样?我难道不能向他发泄,给憋屈这么久情绪找个出口么?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曾经短择,就算他夹着尾巴逃了,但是他现在遇到困难还是会想到我,回头重新选择了我,至少说明他认可我,我难道不能还他一个当面拒绝么?”

  欧文声线理性,想把周予勤的情绪往回拉:“这是几个不同的问题,不能混淆起来看。你有情绪,可以向我发泄,向周围任何一个人发泄,何必要找他呢?你值得被选择、值得被爱,你很好,没必要向他解释、向他证明自己啊!”

  周予勤气上头,直接接了句话甩给欧文:“那我应该向谁证明?除了他,现在,此刻,还有谁明明白白选择我?直白地、一字不差地告诉我,你来,我和你领证?”

  欧文明显有些讶异,“领证——是什么意思?”

  周予勤的理性一秒回归,她暗道“坏了”,冲动之下把关皓提领证的事儿说了出来,霎时间有些气短,“就是……字面意思,他给我开的一个offer。”

  欧文字斟句酌:“他说现在和你领证,然后一起出国?”

  周予勤急忙找补:“这些怎么能信,都是他胡扯的——他说的是去国外领证,都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在国外债台高筑……”

  欧文终于确定了他发现的华点:“所以,你是因为他提了领证,才觉得他这次回来有承担、有责任感了,是么?”

  这是周予勤最不想听到的结论,她有些不耐烦:“云之杭,我说了无数遍,我一点也不相信他说的话。这趟是去骂他的,不是去找他复合的,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她一瞬间回忆起在W镇时两人吵架的场景,立刻想套用欧文的经典模板——不要用你海王的思路来想我!肯定很有杀伤力。但是又觉得不应如此,遂深吸一口气转而道:“我们不吵了好么?炮火应该攻向敌人,而不是盟友。”

  欧文选择回以沉默。

  车终于开到了商场附近的路边,遇红灯停下,周予勤随意地向左前方商场大门张望。不望不知道,一望——就远远瞧见了大门前站着一个熟悉而陌生的人影。

  竟然是关皓。

  他和从前一样站在冷风中,像一面旗帜般张望,等候不知何时、由何方而来的周予勤。

  “我qu——”周予勤脱口而出,“那个——就是关皓。”她向欧文指了指不远处,“这人又在路边等我,去年他就是这样在路边吹冷风,故意给我看、让我心软。没想到过了一年,还用这招。”说完就带着厌弃的神色摇了摇头。

  欧文没有看周予勤,而是随她手势看去,一眼就定位到那面“旗帜”。他没见过关皓,但那身影高大壮硕,很是显眼。

  红灯很长,排队的车又多,他们等了两个灯还没通过。周予勤怕欧文不耐烦,就说,“要么……我在这里下车,走一段路过去?你直接开去地库,我们迟点电联。”而后就拿起包准备行动起来。

  车门是上锁的,她把手放在把手上,看了眼欧文示意他解锁。

  欧文神情如常,但却根本不看周予勤。就在此刻,交通灯终于变绿,欧文用下巴点了点前方,抬脚松了刹车,车身重新滑动起来。

  周予勤心道,那就开去前面停吧,谁料欧文却大手一拨,打上了一个转弯灯——紧接着方向盘大力左打,忽然变道,轿车猛地拐向了左手路口,转向了。和近在咫尺的商场大门分道扬镳。

  周予勤没坐稳,一个趔趄侧身撞在车门上,惊呼:“哎呀——什么情况,云之杭?”

  欧文没有说话,面色冷淡,他把车速提到50,一路前行,径直开离了这座商场。

  周予勤着急地回头张望:“你要开去哪里啊?”

  欧文面色愈发阴沉,半个声响都不发出。一直开出去足足5分多钟、快两公里,他才减速,缓缓靠路边停下,换上双闪。

  很显然,欧文把她,带跑了。

  周予勤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介于商业区和居民区的中间路段,路灯透亮,但行人不多。周遭甚是安静。

  车里也是。

  他们两人坐着,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这样直愣愣过了一分多钟。

  周予勤右胳膊撞门微微发疼,双闪的声音有如催促。她一时间不知是喜是忧,看了看欧文,神色比之刚才要舒朗几分,便道:

  “你加班太累了,状态不太好,要么先回家吧,改天再吃饭补过生日。嗯?我先下车了。”

  欧文好不容易平息的情绪在周予勤提出离去的一刻终于爆发,他大张旗鼓转过身,直勾勾瞪着周予勤问:“这一面真就非见不可吗?”语气很重。

  周予勤望着欧文的眼神忽而出神。

  这是他们在从W镇回来之后,也是彼此确定了某种特别的情愫之后,头一回发生冲突。她终于再次触碰到欧文圆融面具下那真实的棱角。难得一见。

  而她自己,也在关皓的刺激下,终于愿意扯下了自己对欧文的无限依恋,或者说,无限纵容。

  那颗心,黑虎或早或晚,总要看看的。

  周予勤喉咙发紧、声音微颤地问欧文,“你到底——为什么反对我去见关皓?要这样阻拦,已经不像你了。”

  “我——”欧文有一种因对方明知故问而无力反驳的恼火,“我阻拦你是怕你被他欺负,这个过生日的timing、大半夜的点钟,还有你的状态,情绪化、冲动,这一去一个正中下怀,一去一个吃干抹净,你知道吗?”

  周予勤定定地看着他,没想到真实的大少成语水准居然这么高,看来他一直在偷偷学习。但这并不是现在的重点,她停了停,终于说出了那句潜伏心底很久的话:

  “你对我这么好,我很惶恐,云之杭。我不知那条线在哪里。”

  欧文明显卡住了,“那条线——是哪条线?”

  “你和我之间的那条线。到底——划在哪个位置。我不知道。”周予勤说完就不再看他,低下头,目光涣散地望着车前储物盒。

   欧文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周予勤有一瞬间感觉,他很想抽烟。然而却没有。半晌,他才终于克制住自己,低低说了句:“不要让我担心好么?”

   周予勤很想继续追问,但是她也没有。

   欧文见对方不语,用气音自顾自道:“我送你回家吧。”

   周予勤抬头望向前方,路上三两的行人穿得很厚,总能看见一人挽着另一人,他们多是要一同回家的。

  “等一下。”她拉住了欧文想换挡的右手,制止住他回家的提议,“给我根烟吧。抽完再走。”

  对方愣了一下,点点头,从包里掏出烟盒,取了一根,自己叼着点燃了,这才递给周予勤。复又摇下车窗。

  周予勤瞧着这“过度服务”的烟,有一瞬间的无奈,但还是接过,抽了两口。

  今天的味道和W镇医院门口抽的那根,似乎又不太一样,淡很多,淡得她就快抓不住。

  烟雾渐渐充斥了车舱,她让欧文熄火开窗,对方见气味的确大,就照做了。

  一根烟带来的片刻平和,一呼一吸间,周予勤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一边听,一边佯装无意地偷看欧文。

  他左手撑在车窗上,支着脸,眼神撒向窗外不知何处。

  就这么过了5分钟。烟还剩一半。

  周予勤感觉已经足够,她轻推了一下欧文的手腕,将烟递了回去。然后,趁着他从善如流接下烟开始抽的那瞬间失神,一把打开身旁车门,踏了下去。

  欧文呆住了,甚至没来得及拉住她。

  周予勤在车外站稳,神色沉郁。“云之杭,你自己回去吧。我想静静。”说罢扣上前门,孤身走入了夜色之中。

   欧文在身后喊她的名字,未果,便开门跟着下来。

  周予勤此时已非常疲倦,刚刚的争执与烟草把她的思绪搅成一个大染缸。她只觉已经要到了答案,所以必须离开。

  但欧文却在身后紧追不舍,小跑追上她拉住道:“周予勤——你这么去见关皓要出事的!真的不能去找他!”

  周予勤停下脚步,忽然苦笑起来。

  她缓缓转过身,仰头看进了欧文的眼里,对方明显被这神情惊到。

  “云之杭,其实见或不见关皓,对我来说就是情绪发泄五成或七成的区别。我早就不在乎他了,也根本不在乎和他这段关系的结果。我甚至不在乎,或者说不敢在乎任何一段关系的结果。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周予勤根本没有给对方回答的时间,径直道:

  “因为我即使去见他,即使傻到相信他、和他复合,我们相处不出一个月,他马上会发现真实的我是什么样的,和一年前为了相亲成功而委屈自己,忍受他、包容他、陪着他插科打诨、接住他肆意妄为的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我是什么样的?我强势、偏执,不识时务、得理不饶人,还敏感、胆小、打肿脸充胖子,甚至我非常讨厌做家务,讨厌长时间和一个人黏在一起腻腻歪歪因为我不需要倚靠他。我根本不是男人所期待、所需要的另一半的样子。我和关皓就算领证了也走不下去!

  “他的offer,不是给我的,而是给相亲那张面具的。而我今天也终于明白,真实的我——”周予勤难以自持地哽咽起来,“不仅仅很难获得相亲对象的爱——其他男性的爱——也是一样……”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不敢看欧文,眼睛却烫得不成样子,情绪早在失控边缘。

  她知道有些话要脱口而出,但直到此刻依旧不忍心,便立刻接了句:

  “现在,我有答案了。你放开我吧。”

  周予勤开始挣脱欧文的手,对方被她轻轻一甩,手掌在面前落空。

  欧文似乎花了一些精力在短时间内去理解周予勤没说出来的话,而后一字一顿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而后重新抓住周予勤的手臂,说:“其实你知道吗,那首曲子,叫一步之遥。”

  周予勤看向别处,只为隐藏眼底的泪光。她嗡声说:“我知道那首歌叫《一步之遥》,但是即使一步之遥,又怎么样呢?你——是不会来跨的。”她用另一只手再次扯开了欧文的手掌。

  “我累了,云之杭,那一步,我也跨不动了。现在我只想一个人呆一会儿。”说罢,她转身就跑,根本没有给欧文追上来的机会。而大少的车还没锁,只能回去锁车,左支右绌之间眼睁睁看着周予勤奔向街道拐角,消失在视野之中。

  周予勤边跑边哭,很快跑不动却也没有放慢脚步。相亲三年,她从未感受过这般委屈与难受。但是想到欧文,想到他无限的迟疑和沉默,想到两个人之间的鸿沟,就像W镇旅馆的两座阳台,她跨不过去。

  于是眼泪根本止不住地流淌。

  她很想追问,为什么不能坦然爱我,为什么就差一步但偏偏跨不过去?

  但是因为对方是欧文,她问不出口。她不能逼他。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可能会近到只有一步之遥,也可能会渐行渐远。只要把时间拉长到一定的维度,就皆有可能。周予勤感觉,这一晚,包括从旅行开始的这段时间,应该是她与欧文之间距离最近的时光。往后每一天,他们的距离都会越来越远,从暧昧的对象变成好朋友、而后普通朋友,变成合作伙伴,慢慢变成一年见不到一回的点赞之交,最后变成连最新消息也需要辗转他人打听甚至不好意思去打听的半熟人。他会有新的女友,一个,两个,或很多个。其中一个会成为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他会创造出一个自己彻底不能介入也完全不了解的生活圈。

  一个幸福的生活圈。欧文100%有这样的能力。

  等时间的滚轮转到那一天时,或许他们都会遗忘,彼此之间的距离曾经只有一步之遥。

  周予勤想着这些,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涌出。

  你去奔赴你未来的幸福吧,我不打扰了。

  她路过了一家便利店,感觉渴得慌,走进去竟然拿了三罐啤酒,坐在落地玻璃后边哭边喝。前台小姐姐看她这样,很想上前安慰,又不知该怎么说,便放了一包纸巾在她面前,又送了份关东煮。

  她哭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摆摆手婉拒,表示自己吃不下。小姐姐便退到另一边不再打扰。

  黄汤下肚,她那骨子里的硬气一点点回来了,觉得自己哭得实在难看。这全怪欧文步步紧逼,逼着她把那些话都说了出来,否则至少还能维持体面,情绪正常,甚至还可以拐去关皓那头痛骂一顿。

  而不是在这里窝囊地哭。

  为何会如何窝囊?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窝囊?爱或不爱都窝囊。

  不爱麦向荣,窝囊地逼自己继续和他相处。

  不爱关皓,窝囊地没能当面斥责。

  爱欧文,依旧窝囊地问不出一句“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她自嘲地嗤笑一声,一转头望见前台小姐姐,似乎被又哭又笑的自己吓得不轻。

  喝了好一会儿,周予勤感觉情绪发泄得七七八八,想起身,结果头晕目眩直接坐回原位,眼前还有金星飘移。大概有点醉了。

  连酒量都这么窝囊。

  她停在那里缓缓,只见一只手从桌上盒里抽出纸巾,递到自己面前。

  极其熟悉的声音道:“擦擦吧,妆都花了。”

  周予勤转身凑近,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手的主人,竟然是欧文。

  “云之杭……你来干什么?”

  欧文见她不接,不由分说把纸怼到她脸上,力度却很轻柔,边擦眼泪边说,“来接你回家。”

  周予勤很想说“不用”,但脑袋根本转不过弯,身体又笨又重。

  她看见欧文把自己拉了起来,揽住肩膀,摇摇晃晃带到路边,塞进了车里。

  朦胧之中她听到自己还在一遍遍质问欧文:“你跨不过来……还来……做什么……”

  欧文看都不看她道,“老老实实睡觉吧。”

  然后她就真的老老实实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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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三年,我变成了女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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