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鼎见大家都走了,这才止不住的悲从中来,扶着墙,踉踉跄跄地走到卢招娣跟前。
“呜呜呜,老婆子,他们欺负人呐!”
“你看我牙都被打掉了,胳膊都快被打断了……”
气得肺都快炸了的卢招娣,看着李新鼎那满是血沫子的嘴在自己面前一张一合,再也忍不住,抬手就是一拳砸了上去:“我让这张破嘴惹是生非!”
“啊……”
本就是勉强站稳的李新鼎,被打的头一昂,仰天就倒在了地上。
卢招娣恶狠狠地瞪着他,眼神像是要把他生撕了似的,上前又补了一脚:“现在你满意了?满意了没有?”
“我说了多少遍?说了多少遍了?啊?”
“叫你不要去招惹他们,你非不听,现在连亲都断了,人家挣再多的钱都跟咱们没关系了……”
李新鼎挣扎着爬了起来,朝着卢招娣咬牙切齿:“够了,刚才咋没见你这么厉害?窝里横算啥本事?”
“朝我撒气?”
“老子才是一家之主,要不是被那俩小畜生打了,老子打得你三天下不了地!”
卢招娣一声嗤笑,丝毫不惧,恶狠狠对上李新鼎赤红的双眼。
房间里的李德文悄咪咪地摸到门口,透过门缝朝外面看了一眼,
见两人剑拔弩张,这小子立马就放弃了开门出来的想法,重新缩了回去。
两口子对视了十几秒,卢招娣终究是没再动手。
而是移开视线,咬牙朝李新鼎道:“这个家都折在你手上了,迟早有一天,咱们全都得被你害死!”
说完再没多言,扭头进了火屋。
李新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已经泄了,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老泪吧嗒吧嗒地从脸上松弛的皮肤上往下滑,砸在衣襟上。
李德文又扒着门缝往外看了一眼,见只有李新鼎一个人了,才松了口气,开门走了出来。
“爹,你说你,这不是自找的吗?”
“我都给你说多少遍了?陈大山他们已经不是以前那种随便你咋揉捏都不敢反抗的软柿子了!”
“他们现在就是夜叉,是杀神呐!”
“叫你别去招惹他们,你非不听!”
“这都多少次了?你看你哪次占到便宜了?”
“现在好了,被打了吧?家都被砸了,连带着我娘都被打了,亲也是真断了!”
“还好我被打多了有经验,跑得快,不然连我也要被你给害了!”
李新鼎听着儿子的指着,胸腔一阵剧烈起伏,嘴里发出阵阵呜鸣,就跟个破风箱似的。
眼泪鼻涕跟嘴上的血沫子混在一起,看起来格外狰狞。
火屋里的卢招娣也听不下去了,隔着一道门朝李德文怒吼:“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你这么能说,刚才咋没见你的人影?”
李德文根本不怕,梗着脖子怼道:“我又没说错,这事就不是我爹一个人的责任!”
“要不是你老念叨自个是他们的亲娘,他们就该咋样咋样,他能心里不平衡,总想着去招惹那边?”
卢招娣噌地一下跳起来,冲到火屋门口,指着李德文骂:“滚,别逼我动手抽你!”
李德文往后退了一大步,跳起来吼:“打我?来呀,这家里就剩我一个了,敢打我,我也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多阴险!”
“啥事都让我爹冲前面,有了好处一起得,出事了就是我爹一个人扛着!”
李德文越说越激动,直接就朝卢招娣啐了一口:“还张口闭口说我爹才是一家之主,我呸!”
“他就是听你的听多了,才总犯糊涂!”
“你要是早拦着点,让他别老折腾,他能落到今天这地步?”
李德文喷完,直接一脚踹开摆在堂屋正中的小桌子,大摇大摆地出门打牌去了。
烦死了!
昨儿就说杀只鸡吃,愣是舍不得,非说要留着下蛋!
现在好了,全被人薅走了!
早知道,我就偷出去跟拴子哥他们一起吃了算了,大不了挨顿揍!
这个家别说陈大山他们不想沾边,我也不想待好吗?
想起昨晚二癞子他们说,打牌的本事已经练得差不多了,可以出去闯一闯了,再想到家里的糟心事,李德文顿时一阵热血上头。
顺着土公路往村西头走,过了村委会再拐两个弯,就到了李家村二队的山坡上。
那里有间破瓦房,是李德文和拴子、二癞子常聚的地方。
推开门,拴子和二癞子已经把打牌的桌子摆好了。
拴子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德文,你咋现在才来?我俩都等你半天了!”
李德文一脸晦气:“陈大山和陈桂花他们打到我家去了,把我给堵在了家里,现在才跑出来!”
“家都被砸了,我爹我娘都被揍了,连亲都彻底断了!”
拴子和二癞子瞪大了眼睛!
村里人都不跟他们来往,这破瓦房的位置也偏僻,躲在这里等李德文来打牌的他们没听到信,竟然错过了一场大戏。
拴子试探着问:“不会是你爹娘又为了你,去刮拉前头俩孩子去了吧?”
李德文立马炸了,提高声音反驳:“别人这么说,你俩也这么说?”
“啥叫为了我?我叫他们去了吗?我才多大个肚子,能吃几碗饭,用得着刮拉谁?”
“我爹那是为了他自个儿,觉得我指望不上,怕将来老了饿死,可别拉上我,我可啥都没说!”
见他完全是一点就着,二癞子和拴子对视了一眼,没再出声。
理直气壮地反驳回去以后,李德文感觉心里好受多了。
他的语气软了下来:“那啥,拴子哥,昨儿你们不是说,可以出去闯闯了吗?”
“咱们明儿就去!”
“他娘的,那个家我是一天都待不住了!”
“天知道我那蠢爹啥时候又去惹事,把我给连累得被人锤死!”
拴子和二癞子对视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
表面上,他却是惊讶道:“你咋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二癞子也一副好奇的模样:“对啊,昨儿你不是说,家里有吃有喝,没必要为了争那口气去冒险吗?”
“我俩都被你劝安分了,现在你倒是又要去了?”
李德文叹了口气:“有吃有喝确实没必要出去冒险,可之前只是被嫌弃、被骂几句,现在都有生命危险了啊!”
“再说了,我虽然嘴上这么说,这心里哪能真有那么想得开?”
“村里那些人看到我就朝我吐口水,教孩子都是说别向我学习,再不听话,以后就会变成李德文!”
他说着便扫了眼前两人一眼:“你俩也跟我是一样的吧?”
“被人这么嫌弃,就算是不争那口气,也得换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待着吧?”
他越说越激动,眼里冒出光来:“出去闯闯,以咱们打牌的本事,以咱们这脑瓜子,指不定就发财了!”
“到时候一起风风光光的回来,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瞧不起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