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顾妄野第一次见到沈柔。
沈柔比顾妄野还要小上几岁，再加上沈笙声给沈柔创造的成长条件一直简单纯粹，她知道顾妄野在做一件危险的事情，但却不知道带来的最终后果会是什么。
因为那个年纪的她还没有接触过死亡。
“你知道我是谁吗？”
顾妄野仔细地看着沈柔。
理智回归，不怪他多疑，而是他对于顾振天太过了解。
他甚至开始怀疑，沈柔会不会也是顾振天派来的？
说不定他自认为隐藏得好，但顾振天早就察觉到了？
面对顾妄野的疑问，年幼的沈柔眨巴着眼睛一脸天真地回答。
“你是小朋友。”
这个年纪的孩子沈笙声统一称为小朋友。
沈柔也有样学样。
顾妄野被沈柔的这个回答弄得哭笑不得。
“小朋友也比你大，你应该叫哥哥。”
单纯的沈柔，立马从善如流地喊了一声哥哥。
那时的顾妄野对沈柔的印象就是，一个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很好骗的小傻子。
顾妄野：“你知道我在这里做什么吗？”
沈柔微微思考了片刻：“藏猫猫？”
顾妄野点了点头，对面前这个在他眼中冒傻气的小姑娘说道。
“对，我是在藏猫猫。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要把它告诉任何人，好吗？”
沈柔点了点头，答应得非常爽快。
顾妄野也耐着性子陪她玩了几局藏猫猫。
直到沈笙声找了过来。
顾妄野本来都想好了，直接说他是陪沈柔，一起玩藏猫猫的玩伴就好。
未曾想，沈柔见到沈笙声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哥哥拿了小刀在对着胳膊比划，超级危险！”
与此同时，沈柔还把那个匕首当做物证交给了沈笙声。
看着沈柔突然变得鬼精鬼精的样子，顾妄野彻底刷新了认知。
偏偏这时候沈柔还冲顾妄野做了个鬼脸。
“谁一个人藏猫猫啊？笨蛋！”
自从懂事之后，顾妄野就没有这样被人戏耍过了。
他自认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早熟，而且在此之前也一直把沈柔当个小傻子看。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被小傻子给骗了。
那一刻顾妄野是真的被气笑了。
沈笙声从沈柔的手里接过那把精致的匕首，然后向着顾妄野走来。
面对沈笙声，顾妄野没有任何怯色。
“我叫顾妄野，是顾振天的儿子。”
简单的一句自我介绍，无非是摆明不同的身份差异，希望沈笙声不要多管闲事。
可惜，有其母必有其女，这句话反过来说也是一样。
从沈柔什么样子，就可以看得出来沈笙声是什么性格了。
沈柔只知道顾妄野在做一件危险的事情，但却不知道危险到什么程度，最后的后果会是什么，可作为成年人的沈笙声却无比清楚。
她先是蹲下身子，用匕首在树干上划了一下。
那匕首锋利至极。
树干紧接着便出现了一道裂缝。
“看到了吗？这东西如果划在你的小胳膊、小腿上，到时候可能胳膊、腿就断了。”
“所以这绝对不是小朋友可以碰的，对不对？”
沈柔用力地点了点头。
沈笙声说得是夸张了一点，但只有这样的方法才能吓唬到小孩。
只是很明显，顾妄野不会被吓唬到。
顾妄野抬腿就想走。
怎料，沈笙声直接挡在了他前面。
就在顾妄野以为沈笙声会讲什么珍爱生命的大道理给他听时，沈笙声开口说出的却是：“小柔是个很固执，偏偏记忆力又很好的孩子。她今天见过你，就会一直记得你。”
顾妄野不知道沈笙声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被记得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沈笙声点了点头。
“从今往后，不管发生什么，在这个世界另外一个地方，有另外一个人在思考着你在做什么，你现在怎么样……”
顾妄野这个人从小就不会被煽情所打动，因为他的成长轨迹里头本来就没有感情。
“这位阿姨，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顾家的资源？跟顾家合作的机会？”
“如果是这样，那我劝你别白费心思了，顾振天的儿子有很多，我只是其中一个。”
“你就算把今天的事情告诉顾振天，他也只会把这件事视为耻辱，而不会对你存有任何感激之情，更不用提带给你什么回报了。”
顾妄野没有撒谎，顾振天要的是完全掌控，而顾妄野现在的行为，无异于一种极端失控的表现，这只会让顾振天感到失望以及愤怒。
顾妄野见过很多自以为聪明的成年人，此刻他跟沈笙声说的话，也只不过是一种劝告。
他不期待沈笙声能听，甚至还有些恶趣味地想象着沈笙声把他带到顾振天面前邀功，却被一盆冷水泼下时的狼狈模样。
成年人，都自以为是。
“我不会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顾董。”
沈笙声突然开口。
她半蹲着身子与顾妄野形成平视。
“你能做这样的事情，就说明你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有权决定自己的生命。”
“我只是担心我女儿，因为她看上去很喜欢你。”
顾妄野觉得沈笙声在胡说八道。
他偏了偏头，看向一直躲在沈笙声身后的沈柔。
沈柔很喜欢他？
他怎么看不出来？
“你长得很好看。”沈柔怯生生地说道，说完之后还用力点了点头，重新补充肯定了一遍，“是真的很好看。”
顾妄野由衷地骂了一句。
“肤浅！”
沈柔还不太理解这个词汇的具体含义，但她从顾妄野的表情也可以感觉得出来，这大概率不是什么好词。
她犹豫了一下，又换了个角度夸。
“而且你胆子大，敢拿着刀在自己身上比划。”
顾妄野被无语到了。
他回想着沈笙声的话，突然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你会一直记得我吗？”
这一次，沈柔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会的！胆子很大，又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
说话的同时，沈柔还称顾妄野竖起了大拇指。
其实，顾妄野有些后悔。
月光下，他真正想问的是——
“那你会一直陪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