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第一次见顾妄野的时候，不是在顾家大宅。
而是在一个阴暗的角落。
顾妄野有一个近乎变态的老爸，顾振天。
顾振天的脑回路异于常人。
他没有明媒正娶的老婆，但却有无数个情人以及众多孩子。
你甚至不能说他是重婚，因为他压根没有婚姻。
严格算起来，还处于头婚未开始。
顾振天是一个极度以结果为导向的人。
他这一辈子最丑的无非就是八个字——功名利禄，家族兴盛。
顾振天需要绵延子嗣，而且是优秀的子嗣，所以婚姻不是必需品，生育才是。
为达到这个目的，顾振天在挑选孩子母亲的时候也只会选择那些颜值优越并且智商极高的。
毕竟，有遗传这个因素。
当然，如果要说顾振天欺骗倒也不至于，因为顾振天从来都是明码标价。
在这一点上，顾振天甚至做到了男女平等。
无论儿子还是女儿，每一个都是七百七十七万。
双胞胎也不例外。
无非就是在这个数字上乘以二。
顾妄野没有母亲，许多跟顾妄野一样的孩子都没有母亲。
因为他们的母亲在把他们生下来那一刻，就与他们无关了。
拿钱，走人，结束这场交易。
至于这些孩子，他们是属于顾振天的。
能决定他们命运的，也是顾振天。
从顾妄野有记忆开始，他就见过许多的叔叔阿姨。
那些人负责教习他们的生活起居以及各种课程。
每过一个月他们就会进行一次考试，然后这些孩子会获得相应的分数。
这是一个多维度的评判，在孩子成年前会一直进行，不会停止。
待孩子成年后进行评判的人不再是这些叔叔阿姨，而是顾振天自己。
顾振天有很多的孩子，但并不代表他真正需要这么多孩子。
他只是需要足够多的样本进行筛选。
没错，只有优秀的孩子才能留下来享受优质的资源。
对于那些被淘汰的，顾振天只会尽到最基础的抚养义务。
对于这些孩子而言，最可怕的点在于顾振天的筛选淘汰时间是不固定的。
每次月底的考核时间是固定的，可顾振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进行一次分数汇总，可能是一年可能是半年，也有可能是八个月。
总而言之，全看顾振天的心情。
因此对于这些孩子而言，就好像头顶上永远都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但落下来那一刻，就是命运裁决的一刻。
可能大家昨天还是小伙伴，下一秒这个孩子就会被带走，从此以后也会走上不一样的人生之路，再不相见。
从最开始的伙伴，到后来的竞争对手，甚至是敌人……
顾妄野不知道自己身边换了多少人，他只知道永远有学不完的东西和做不完的测试。
顾妄野是聪明的，他能通过一轮又一轮的筛选，一直留在顾家，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可同时，他也是不幸的。
因为留下就意味着永远都在顾家这个牢笼里头被打分、被对比。
顾振天很喜欢顾妄野，因为他觉得顾妄野很像他，可实际上顾妄野很讨厌他。
“你有可能会成为我最满意的那个作品。”
这是顾振天曾经对着顾妄野说过的话。
他永远谨慎，除非在生命结束的那一刻，他不会用绝对性的词语。
有可能，就意味着还有变数，你需要继续努力。
但顾妄野只觉得可笑，他并不想当什么该死的作品，他只是懒得跟顾振天争辩，因为他知道跟顾振天讨论什么是“人”这个概念，只会让他自己显得无比幼稚可笑。
有的时候顾妄野甚至好奇，是不是外面的世界也跟家里一样？没完没了的对比，没完没了的竞争。
如果的确如此，那还真是无聊透了。
顾家的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接触了这些，所以每一个孩子都很早熟。
因为如果他们想要活路，想要更好的未来，就必须要努力争做顾振天眼中优秀的作品。
当然，这也不是没有奖励的。
每次在淘汰一个小孩之后，顾振天都会给当期最优秀的那个孩子奖励。
这种奖励并不是什么物质，而是允许他们跟着自己去接触外面的世界。
有的时候是带他们去参加一场晚宴，有的时候是带他们在公司开一天的会。
对于这些被困在顾宅的小孩而言，这是比什么稀世珍宝都要更加珍贵的。
“这个世界上的食物从来不是免费的，只有足够优秀的孩子才能得到食物，不挨饿。”
“但这个世界上因为幸运而能吃上饭的蠢蛋也有很多，你们必须去跟这些蠢蛋打交道，然后想办法夺走他们的饭，让自己吃得更饱。”
很多时候，顾振天说的话他们都听不懂。
可顾振天也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这些孩子总有一天会懂。
那些一直听不懂的，或者跟他想法不同的，早就被他筛选淘汰出去了。
顾妄野是顾振天带出去最多的孩子。
顾妄野跟顾振天去过公司开过会，也跟着顾振天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在顾振天的教导中，他一步步学会如何分辨人，如何拿捏人心。
可也越是这样，越让他觉得无趣。
外面的世界和顾宅的世界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顾妄野曾经很想逃脱，可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只想毁灭。
他知道自己毁灭不了这个世界，好在他还可以毁灭自己。
沈柔出现的时候，顾妄野正拿着锋利的匕首划向自己的手腕。
他是故意藏起来的，他不希望自己的死亡给其他人造成什么恐慌。
毕竟宴席厅内还在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那时的沈柔还不知道顾妄野在做什么，意味着什么。
她只是被月色下的寒光吸引而去。
她就那样一步步走近顾妄野，然后伸手。
从顾妄野的掌心里拿过了匕首，低头端详。
“真好看，可以卖给我吗？”
那一刻，顾妄野看着面前的沈柔。
竟是痴了。
他点了点头。
“如果你喜欢，送你。”
什么都可以，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