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打量我片刻，“在下不是修仙之人，也不会看灵根，但我第一眼见到姑娘，就觉得姑娘很有仙缘，倘若姑娘真的想修仙的话，为何不试试？”
我的嘴角一抽，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真的没有那个兴趣。”
书生认真打量我:“那裴姑娘想做什么呢？”
“我么……”
说话间，下方突然传来一道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打断了我说话的进程。
一艘巨大的船舫驶上青离河，身穿大红色吉服的女子款款走上船头，只见她妆容明艳，双眸含情，朱唇半张，欲语还休。
她一出来，立马吸引了所有的人的目光，站在河边扔花的路人不约而同地拿紧了自己手上的花，不向其他人扔了。
她微微一俯身:“妾身柳莹莹，这厢有礼了。”
场面寂静了一瞬，忽然一男子跳起来大喊:“莹莹！你今天要出嫁吗？嫁给谁啊？”
柳莹莹羞怯地低下头，眼尾似狐狸眼一般上扬，魅惑众生，“自然是嫁给莹莹的心上人，今天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莹莹的心上人。”
河边驻足的众人纷纷挥手欢呼。
柳莹莹亭亭坐下，手里抱着一把琵琶，朱唇微微张开，柔美缥缈的歌声传开。
青离河上其他的船舫，在这一刹那间沦为陪衬。
若说柳莹莹是天上的月亮，那这些船舫就是星星，星星再多也无法争夺月亮的光辉。
距离太远，我看不太清柳莹莹的模样，只能隐约看见她的肌肤很白，嘴唇红艳艳的，浑身上下流露出一股诱人的媚态。
不过，她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忽然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我睁大眼睛，碰了碰书生的胳膊，“哎，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柳莹莹，很像我们今天下午在官道上碰见的那个新娘啊？”
书生随意扫了一眼，“我倒是觉得，她很像狐狸。”
“狐狸？你该不会想说她是狐狸精吧？”
“不知道。”书生转身走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毫无疑问，柳莹莹的船舫收获了最多的花，其他船舫在青离河上可可怜怜地漂流，什么也没有。
待游船结束，楼下传来一阵吵嚷的声音。
“哎哟！我的祖宗，该不会又生气了吧！这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除了柳莹莹，你的人气仍旧是最高的，妈妈又不会嫌弃你。”
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围绕在宋轻轻身边嘘寒问暖，平日里心高气傲的姑娘这会儿竟然双眼发红，眼泪垂落，我见犹怜。
宋轻轻低头擦了擦泪，哽咽道:“妈妈，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想，像柳莹莹那样的姑娘，连天上的仙女都得避其锋芒！我又有什么资格和她争？我不若还是早点回家种田好了！”
妈妈桑一听这话，吓了一大跳，急忙叫人倒了一杯茶来奉上，“哎哟我的心肝宝贝儿，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平日里不是最不服气柳莹莹的吗？”
“以前是我眼睛瞎了，觉得自己能比得上她，今天我算是彻底明白我和她之间的差距了。妈妈，你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了，退出花魁之争。”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宋轻轻擦着眼泪离去，留下一群人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我站在阁楼上，眼睁睁看着宋轻轻往楼上走来，却看也没看我一眼。
目光顺着她的背影而去，宋轻轻回了自己的院子，全程没有搭理任何人，转头看了看楼下那群六神无主的姑娘们，我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宋轻轻的变化未免太大了。
正如妈妈桑所说，柳莹莹横空出世人气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怎么宋轻轻突然就接受不了了？
准确地说，她白天还在想着怎么对付柳莹莹，怎么到了晚上浑身斗志都没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打算找宋轻轻谈谈，敲了敲对方的房门，女子柔弱的嗓音从里面传来:“谁啊？”
“是我，裴意。”
“哦，裴姑娘啊，你回去吧，很抱歉，我现在已经决定退出花魁之争，我们原来想的主意全都作废了。”
“宋姑娘，冒昧问一下，你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想？我不是质疑你的意思，我感觉你现在的状态不太对劲，方便聊一聊吗？”
“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人嘛，总是在见识到彼此之间的差距之后才会知难而退。裴姑娘，我累了，先歇下了。”
宋轻轻不肯开门，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只身回屋。
青离河上的热闹褪去，清冷的月光洒落在河面上，几个船夫撑着小船打捞河里的脏东西。
对面的青/楼名叫重月楼，灯火璀璨，笑声和丝竹声夹杂在一起，远远传开。重月楼越是热闹，就衬托得青离河一带的青/楼越发孤冷清寂。
自从柳莹莹来了重月楼以后，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裴姑娘，我可以进来吗？”一道轻柔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我转过头，只见书生提着一盏灯笼站在门外，另一只手拿着油纸伞。
扫了他一眼，我不悦地皱紧眉头:“你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算什么样子？”
“裴姑娘，身在外地，你又是个姑娘家，我担心你出事所以才过来，如果你介意我就在外面站着也行。”
书生身形清瘦，黑玉般的长发垂落肩头，衬得他那张小脸越发的苍白柔弱。他身上那副骨架子，我感觉我用一只手都能折断，难以想象我居然需要他来保护……
“不用，你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
书生诚恳道:“可否烦请姑娘保护我？”
我:“……”
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吧。
我的嘴角一抽:“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作为一个男人，你一点面子都不要了吗？”
书生:“对于我来说，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并不在意。”
“那你在意什么？”
书生沉默良久，灯火摇曳下，他的面色忽明忽暗:“我在意……这世间，我只在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