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轻还算是个好人,没什么心眼子,也不喜欢害人,想的都是些小伎俩。
她承诺会给书生三七分账,书生随口就答应了,他好像并不在意钱,也不在意名声。
宋轻轻大方地叫住一个上山砍柴的柴夫,给了他点银子,让他去城里给我们叫马车过来。
微风拂过,落叶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儿,刚好落在我的手心里。
双胞胎好似看出了我的顾虑,在旁边小声嘀咕:“咱们要跟着一块去吗?”
“万一去了之后元止寒就来寺庙了怎么办?”
“可是我觉得这书生有八成的可能性就是元止寒。”
忽然,一道响破天的唢呐声盖过了双胞胎说话的声音。
余光瞥见一抹喜庆的红色,官道上迎面走来迎亲队伍,四个男人穿着大红色的吉服抬着花轿,一个在前面吹奏唢呐。
这五人高高兴兴地咧开嘴角,脸颊两侧分别涂上了两块殷红的粉扑,乍一看阴森诡异得厉害。
明明唢呐吹奏的是再喜庆不过的喜乐,可是听着听着,莫名手臂上汗毛竖起,遍体发凉。
一阵阴冷的风吹过,掀起花轿帘子,里面伸出一只肤若凝脂的手,洁白的皓腕上佩戴着一只碧绿通透的玉镯子。
我踮起脚尖,莫名地好奇花轿里面的新娘是什么模样,忽然一只手从天而降,蒙住我的眼睛,身后传来男人虚弱无力的声音:“别看……”
风声沙沙而过,花轿和唢呐声远去,书生方才松开我。
我扭过头,他垂下眸子,静静地往旁边走了两步,同我拉开距离。
“那新娘可真漂亮……”
“是啊,好漂亮啊……”
双胞胎还在看着花轿远去的方向痴痴发笑,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哎呀!也就比我漂亮一点点而已!我今天出门化的淡妆,若是多扑一些粉,那新娘不一定有我好看。”宋轻轻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镜子照了照,看了一会儿,她忽然把镜子扔在地上,愤愤踩碎。
我惊讶地看着她,宋轻轻惯会恃靓行凶,一向不承认别人比自己好看,怎么这会儿竟然觉得自己不如别人?花轿里那个新娘真有这么美?
“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看?”我奇怪地看着书生。
书生别过头去,淡淡道:“怕你自卑。”
嗯……?
我瞪大眼睛,什么意思,宋轻轻看了不会自卑,我看了就会自卑?
我有这么丑么!
简直过分!
正要冲过去说理,一辆马车在面前停下,宋轻轻招呼我们上车。
没好气地瞪了书生一眼,走到他身边时,我故意把他挤走,低声警告了一句:“回头再跟你算账!”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至醉花楼,楼前一条宽阔的河水横亘,整条街都在河水两侧。
烟花、柳巷之地,白天都是大门紧闭。宋轻轻带着我们从后门进去,径直来到自己的院子里。
她曾经是花魁娘子,待遇自然是最好的,有自己独栋的院子,还有两个贴身侍候的丫鬟。
宋轻轻闲闲落座,丫鬟送上来糕点和茶水,她倚靠在榻上,手里摇晃着一柄团扇,红唇轻启:“我们来商量商量一下具体细节吧。”
这段时间我们就暂且在醉花楼住下,宋轻轻的院子不大不小,五六间客房还是有的。
邢文德和邢文武双胞胎兄弟需要出去执行计划,为了避嫌,他们在外面的客栈住下,期间一切费用都由宋轻轻包了。
夕阳在天边晕开一片璀璨的金色,倒影落尽波澜翩翩的青离河中,整条河都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辉。
随着太阳落下,烟花、柳巷升起五颜六色的灯笼,或舒缓或明朗的乐曲缓缓流淌进耳朵里。
倚靠在醉花楼三层的栏杆上,远眺青离河,河上已经支起两三座船舫,随着水流往前流淌。
“裴姑娘,只听得他们叫你裴姑娘,还不知道你的姓名。”身后传来一道虚弱轻柔的男声,书生走到我旁边,视线同样落在青离河上。
“裴意。”我低声说着,“韩止恐怕不是你的真实名字吧?”
“嗯?”书生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疑惑,“姑娘什么意思?”
我笑了笑,收回视线,“没什么,今天听你说起纤云仙子和她的徒弟之间的关系,倒是觉得挺有趣的。你一个书生,没想到对修仙界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姑娘过誉了,纤云仙子和云霄宗,在下并不了解,只是当时听邢家兄弟说起,就说了两句自己的看法。在下并不知那姓元的是魔头,若我早知道他背弃师门,决计不会说出那样的话。”书生从容不迫地道来。
我挑起眉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
在寺庙时,是没有经过思考冲动之下说出来的话,而现在,却是冷静下来过后说的,这两者之间,我会相信哪一种?
“元止寒是罕见的单灵根,他在云霄宗应该会被重点培养才是,可是他最后怎么就堕魔了?其实我觉得你说的并无道理,这一切兴许和他的师父纤云仙子有很大关系。”
一边说着,我一边观察着书生的脸色变化,只见书生鸦青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垂落,夕阳金色华丽的光芒落在书生白、皙的侧脸上,连黑玉般的长发也染上了一丝金色,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就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天神下凡的气质。
“纤云……纤云仙子闻名三界,名声在外,倘若她真的做过伤害徒弟的事,早就传开了。元止寒堕魔,纤云仙子的名声却不曾受损,可见她的的确确是心怀苍生之人,也不曾有过过失。”书生的脸上染上几分沉重,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抬眼眺望远方。
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青离河上又多了几艘船。
“终究是旁人之事,我没有经历过,不好评判。话说裴姑娘对云霄宗的事情这么感兴趣,莫非是想走上修仙之路?”
“我吗?”我指了指自己,哑然失笑,“恐怕不行,我应该是邢家兄弟说的资质最差的那种人,体内没有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