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嘴唇动了动，嗓子里发出干涩的声音，字正腔圆，一板一眼，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他把秦正救出来了吗？”
我有些紧张，抿了抿唇，模棱两可地说:“他正在实施他的计划，会不会成功，我也不知道。”
我试探性地问道:“你和他们两兄弟是什么关系？”
女子没有回答我，过了片刻，她忽的出声，“你杀了我。”
“什么？”
她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我说，你现在杀了我。”
“……可是，你现在好像已经是死人了吧？”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击碎我的灵魂，让我魂飞湮灭。”
你一愣，“为什么啊？”
她朝我靠近一步，她身上那股冷冰冰的阴气随着她这个动作再次逼近，我浑身不适，下意识地想远离她，但是理智告诉我，现在不能做出任何会刺激到她的举动。
“如果你不杀了我，我就杀了你。”
我微微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还可以这样吗？
我就是个老实人，为什么要把老实人逼成杀人犯？
这是合理的吗？
心里一万句吐槽的话奔腾而过，现实中，面对冷冰冰的白衣女子，我一个屁都不敢放。
我试图劝说她，“你看，我们无冤无仇的，我杀你，那不是徒增孽障吗？”
“再说了，我连你叫什么、做过什么、这一生经历过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我怎么能白白杀你？”
“白珂。”
“嗯？”
“我叫白珂，是秦正的童养媳。”她的声音没有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事。
“我原本是个孤儿，秦正的母亲在雪地里救了我一命，我便在她身边侍候，做了丫鬟，后来，她把我许配给秦正，我就留在秦正身边，我和秦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等等。”大概是白珂表现得没有任何攻击性，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忍不住插嘴，“秦正的母亲是谁？”
白珂面无表情，“秦幽若。”
我的瞳孔微微收缩，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我冲她抱歉地笑了笑，“你继续说。”
“我是在秦正落水之后，双腿残疾的那一年被许配给他的。他从天之骄子变成一个残疾人，性情也变得暴躁，有时候还会拿东西丢我，最开始我会躲，后来我也受不了了，索性就任他砸，砸死了算了。”
“有一次他扔杯子，砸中我的额头，鲜血哗啦啦地流，我站在那里没动，也没哭，反而是他急坏了，不停给我道歉，给我找大夫。”
说起从前的往事，白珂那张僵硬苍白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温暖的笑意，只是这笑意出现在她那张恐怖的脸上，莫名显得有几分诡异。
“后来，我被人算计，莫名其妙死了。可笑吧，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害死我的人是谁。我眼睁睁看着阴差来勾我的魂，没成想，在黄泉路上，秦正居然追了过来。”
“他用自己的一丝魂魄，从阴差那里，把我换了回去，我得以继续留在人间，继续陪在他身边。可是啊，我再也不能回到我的身体里了，我不是个活人，只是一只游荡在人世间的阴魂。”
“如果就这样下去，也挺好的，我会继续以阴魂的方式，陪伴在秦正身边。他也不是个贪心的人，就这样，他也满足了。可是啊，偏偏造化弄人。”
“我不小心碰到了一团怨气，最开始没什么事，一年之后，我发现，我特别渴望活人的鲜血和心脏。秦正最开始会管着我，一旦我发病，就把我关起来，但他看着我生不如死的样子，也于心不忍。”
“于是，我们杀了秦家的第一个下人。那之后，无穷无尽的杀戮根本停止不了……”
“等一下……”我皱了皱眉，忍不住问，“秦家最近莫名其妙死的那些下人，都是你杀的？”
白珂点头。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杀人的？”
“三年前。”
我一脸震惊，嗓音不受控制地拔高，“你三年前就开始杀人了，你这期间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秦家现在才开始调查府上那些莫名其妙死去的人？”
白珂轻飘飘地说:“他们这些世家不都这样么，人命对于他们来说，就像草芥一样。”
我捂着胸口，艰难地消化这些信息，心里很是不适。
白珂的嗓音异常幽冷，“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现在，你可以杀了我么？”
当然不行。
我是个良民。
我绞尽脑汁想着拒绝的措辞，还没想好，忽然，一支箭矢破风而来，从白珂的心脏中间穿过去。
白珂的瞳孔微微睁大，她似乎很痛苦，但是很快，她的脸上就露出一个释然和解脱的微笑。
紧接着，她的身体和箭矢一起，化作黑色尘粒消散。
我猛地抬起头，顺着箭矢飞过来的方向看去。
身穿红衣的女子站在屋檐之上，手里拿着一把长弓。
那长弓一看就不是俗语，猩红的颜色，像缓缓流淌的鲜血，周身荧光缠绕，既圣洁，又堕落。
夜风吹起女子的红裙和黑发，红唇格外娇艳，眉心有一朵明媚娇娆的曼陀罗花正在绽放。
她明明有着和凤芷蝶一模一样的五官，但她浑身妩媚娇艳的气质，和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却与凤芷蝶完全不同。
视线交织的一刹那，凤芷蝶勾了勾唇角，得意一笑，随后，她收起长弓，手势翻飞，凭空消失。
从我看见她到她消失，也不过只有三秒钟的时间。
好像她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好像所有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
“慕意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