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止寒半晌无言。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垂下的手指缓缓捏紧，捏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捏紧，往复循环。
蓬莱仙岛那群人自称是仙人，实际上不过就是一群修行的，真正成仙了还会插手这凡尘之中的俗事吗？
从古至今，没有人不想长生不老，对此最执着的，一个是皇帝一个是修行者。乔如画这种本来应该死了却没死，而且活得好好的情况，蓬莱仙岛那群人知道了一定会对我出手。
无论蓬莱仙岛是否派奸细前往大安国，我和他们都是不可缓和的关系。
我可以放过元止寒，前提是他愿意背叛蓬莱仙岛。
“如果有一天，蓬莱仙岛的人对我出手，你会不会站在我这一边？”
元止寒垂下头，没有说话。
我眼里涌现出无法掩藏的失望，身体摇摇欲坠，往后退了一步，我深深闭上眼睛，自嘲一笑，“罢了，罢了……”
“公主。”元止寒上前一步，眉头紧锁，沉声道:“我自幼被师父抚养，师父对我有如同父母一般的恩情，我没法背叛他。如果公主担心自己的安危的话，我可以带公主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我挑起眉尖，讥诮一笑，“一个只有你知道的地方？”
元止寒点头，“是。只不过公主不能再染指朝堂之事，在外人看来，公主无故失踪，兴许是死了，这样蓬莱仙岛那边也不会对公主发难。”
我动了动嘴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望着眼前的男人，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应该答应他的。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呼喊，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元止寒，我不止一次想要摆脱摄政公主的身份。
可是却有另一个声音在不断提醒我，我如果就这么走了，没有人帮助乔如松，国师会不断膨胀，大安国的子民都会沦为他成仙路上的踏脚石。
现在已经不仅仅是皇权争夺的问题了，而是关乎着千万百姓的生死。
“这是在幻境里面啊！你好好看清楚，这些人全都是假的！除了你和元止寒以外，他们都是幻象！你为什么要在乎幻象的生死？”一道声音不断在脑子里提醒我。
“你凭什么说他们是幻象？乔如松那样活生生的人你看不见吗？周庆威那样活生生的人你看不见吗？甚至梅心诺也是有血有肉的……曹举的幻境是如何搭建出来的你也不清楚不是吗，万一这些都是真实的人呢？”另一道声音高声反驳。
“没有万一！这就是幻境！”
“如果死了人，那就是百分百的厄难！”
两道声音不断在我的脑海中争执，就像两个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小孩儿，我烦不胜烦，怒吼一声，“别吵了！”
世界安静了。
“公主？”元止寒朝我投来疑惑的眼神。
我怒瞪着他，气喘吁吁道:“我什么也没有做错，蓬莱仙岛的人凭什么抓我！我还不信他们能一手翻天了不成！元止寒，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既然你不愿意向我投诚，我也不勉强，从此以后，我们一刀两断！”
说完这句话，我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割下一小截头发扔在空中，转身决绝离去。
回去的路还有很远，又黑又安静，我一个人拖着裙摆在路上静静地走着，走了很久很久，脚都快被磨废了，终于看见了公主府的轮廓。
守夜的护卫靠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打盹儿，听见脚步声，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见到我的一瞬间，整个人吓了一大跳，“公公公……公主！您怎么一个人？”
头发不知何时已经散乱，几缕发丝垂在眼前，裙摆上蒙上了一层尘灰，自打我穿越过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这样狼狈的模样。
我扯了扯嘴角，表情僵硬麻木，“今天见到本宫的事情，不要拿出去乱说。”
护卫神色一凛，立刻站直身体，严肃道:“属下今日没有见过公主！”
“那就好。”我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抬脚往公主府走去。
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前往地下室查看，地牢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梅心诺的影子？
今晚发生的一切在脑子里串联起来，我动了动眉心，一个猜测在心中浮现。
莫非，今晚在路中间招魂的其实是元止寒？他招的是梅心诺的魂。
梅心诺顺着香烛的气息离开公主府，之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自己的身体也转移过去了。
闭了闭眼睛，我离开地牢，一头栽进床铺里，不愿意再想这些事情。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就好了，如果一觉醒来就能回到现实世界就好了……
天不遂人愿，次日醒来时，看着古色古香的房间，我发呆了很久。
“公主！属下有重要事情禀报！”周庆威单膝跪在我面前，神情格外严峻。
我淡淡地凝视着他，“元止寒和梅心诺不见了，是吗？”
周庆威震惊抬头，“公主如何知晓？”
我轻轻一笑，“这两人，其实是蓬莱仙岛派来的奸细，意图搅乱我大安的安宁。传本宫的命令，全力搜捕元止寒和梅心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能够捉拿这二人者，赏黄金万两！”
周庆威脸上的震惊不仅没有散去，反而越来越浓。
黄金万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自古以来，只有追捕罪大恶极的逃犯才会用到黄金万两的重赏，毕竟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奸细不算罪大恶极之人，为何要用到最高规模的追捕？
周庆威不是个傻子，虽然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四肢发达的莽夫，但他在朝堂上混了这么多年，也是有自己的道道儿的。
他的脸色再三变幻，周庆威大抵明白，有些他不了解的事情，正在悄然发生。很快，大安国将迎来一场惊天动地的震荡。
周庆威在想什么，我不清楚，也懒得去想，吃过早饭，我便坐马车前往国师府。
“公主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梳洗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