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偷用余光打量她，女子看起来很年轻，大概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但皮肤不太好，眼袋暗沉，嘴唇偏淡，头发随意挽起来，穿着也不怎么讲究，乍一看，和三十来岁没什么区别。
或许是我看的太明显，她忽然扭过头，不满地盯着我，“你看什么？”
想起她刚才吵架的架势，我不敢得罪她，赶紧摇头，别开视线。
我不打算看她了，她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我，视线肆无忌惮地在我身上打量，就像顾客打量肉摊上的猪肉一样，那种视线让我很不舒服。
我硬着头皮，再次回过头，“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女子抱着双臂，挑了挑眉，“看你长得挺漂亮，怎么你也是一个人来产检啊？”
我刚想说，我不是一个人，话到了嘴边，我突然想起她刚才和电话那头的人吵架的内容，直接说出来的话，恐怕会刺激到她吧？
她方才拿着手机对骂时，嗓门奇大，唾沫横飞，俨然和四五十岁的农村妇女骂街没有区别，我心知敌不过，不想和她硬碰硬，便当做什么也没听到。
这女子以为我是默认了，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高，“看来，再好的白菜，也会被猪嫌弃。”
“我男人老说，以前的女人生孩子没有这么麻烦，一直说我矫情，你家那个是不是也这么说你？”
我扯了扯嘴角，“还好吧。”
女子低声叹气，“看你一脸苦瓜相，也不爱说话，这不行的哟大妹子。男人都是王八蛋，甭管婚前多少甜言蜜语，婚后都是爱答不理。”
“你这样，生了孩子可怎么办？他连产检都不愿意陪你来，你还指望他在你坐月子的时候照顾你吗？咱们女人，得自己学着开朗一点。”
看她一副很有过来人经验的样子，我不禁多看了她两眼，“你老公对你很差吗？”
女子苦笑摇头，“是啊，天底下男人不都这样吗？我现在怀孕了，没有工作，每个月都得找他拿钱，搞得跟乞丐一样。”
“每次找他拿钱，他就骂我是败家娘们儿，结果，上个月他往游戏里充了一千多，还不是给自己充的，给他游戏里的好妹妹充的。”
女子说起这些，神情仍旧很平静，好像早就习惯了似的。
我却惊得瞠目结舌，恨不得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当场摇醒，“你老公这是出轨啊！你怎么还能容忍他？”
女子撇了撇嘴，唉声叹气，“男人都是这个样子，就算换一个，也是这样，离婚有什么用，最后可怜的还是孩子。”
我盯着她的肚子，艰难启齿，“你这……还没生出来呢，也才只有一点点显怀而已。”
女子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眼里露出慈爱之色，也就只有说起孩子的时候，她脸上的笑才有那么一丝真诚和满足。
我一直以为，我以前生活的村子很贫穷落后，直到亲眼见到这个姑娘，我才发现，以前自己的目光还是太短浅了。
深吸一口气，我靠近女子，低声耳语，“你是不是被强迫的？”
“什么？”女子愣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被别人强迫嫁过去的？”
女子有些不悦，“你在说什么啊？现在都是自由婚姻，谁会强迫你嫁人啊。”
旁边一位同样等待产检的阿姨忍不住插嘴，“姑娘，你别劝她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人家心甘情愿着呢，谁说也不顶用。”
女子扭过头去，没好气地瞪着那阿姨，“劝什么啊？我需要谁劝吗？我老公对我和宝宝都很好！”
听见她这话，旁边准备说话的其他人纷纷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挪开视线，所谓眼不见为净。
女子的手指着我，大声嚷嚷，“你不也没老公陪你来产检吗？你的日子看起来也不比我好过多少。”
我的眼睛越过她，直勾勾地盯着后面走来的一人。
女子摸着自己的脸，一脸莫名，“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我脆生生地喊道:“老公。”
元止寒拎着一碗热乎乎的瘦肉汤粉走过来，我两边都没座位，他就在我跟前，半蹲下去，伸手揉了一把我的脸。
“饿了没？”
掀开汤粉盖子，热乎乎的水蒸气夹杂着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我咽了咽口水，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
元止寒眼里蔓延开温柔的笑意，“笨蛋意意。”
“你……你是谁啊？”
旁边女子的表情逐渐由震惊变得扭曲，看着突然出现的元止寒，她大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指着我，“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吗？”
我咬了一口粉，眨眨眼睛，“我从来没跟你说过，我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女子瞪大眼睛，一下子跳起来，暴跳如雷，“你这不是欺骗我吗？”
她气愤得脸色涨红，好几次我都感觉她想冲过来，但是又顾及元止寒在旁边，不敢贸然动手。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我默默地咽下去一口粉，先前的确觉得她很可怜，但是现在不觉得了。
元止寒缓慢站起身子，蹙了蹙眉，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女子。
他本身就长得高，那女子却比我还矮一些，身高压迫之下，女子身上的嚣张跋扈瞬间荡然无存。
她莫名有些紧张，“你……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