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
露台上撑着一把大伞,正滴答滴答往外滴水。
温凉的风徐徐吹来,天空仍旧阴云密布,随时等待着下一场暴雨的到来。
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元止寒和船王正面对面坐着,我赶得很急,生怕自己来晚一点就会被船王的人拦下,谁曾想,这里竟然连保镖都没有。
船王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凝望着天空,感慨道:“本来以为,这场暴雨会倾覆游轮,没想到这么快就停了,果真世事无常。”
“年轻人,你想问什么问题?”
元止寒静静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嗯?”船王的眼睛里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为什么?当然是为了结交年轻人,为了推销我的船。”
“曹举,你还装?”冷不丁地,身旁的杜九英出声,快步上前,他面无表情地站在曹举对面,“人家拿命跟你赌,你就这么没有诚意?”
船王眯了眯眼睛,打量杜九英半晌,轻叹道:“果然,我还是不喜欢和你这个毛小子打交道。”
杜九英冷冷道:“我管你喜不喜欢!周灵微快死了你知不知道!她是太白山掌门座下的首席弟子,我敢保证,如果她死在你手里,整个太白山都将不死不休地追杀你!”
曹举神色淡淡,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谁能证明她死了?她明明还活着。”
“活着?”杜九英睁大眼睛,声音猛地拔高,死死盯着曹举的眼睛,显然是被对方这不要脸皮的程度震惊到了。
“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的?周灵微被你害死了!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木偶!”
“木偶?”曹举挑了挑眉,不太赞同地皱眉,“她拥有着和周灵微一模一样的记忆,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木偶?再者,我的灵域里诞生的木偶,全都拥有和正常人一样的思维和情感,她怎么就不是周灵微?”
“少尼玛废话!”杜九英瞬间被激怒,箭步冲上去,双手攥紧曹举的衣领子,面目狰狞,疯狂摇晃,“你今天要是不把周灵微还给我!我踏马就跟你同归于尽!”
见到杜九英狂怒的模样,我隐隐有些担忧,如果真的把曹举惹怒了,可不是一件好事。
正准备劝说杜九英,余光却瞥见元止寒苍白的面庞,我的脚步一瞬间止住,眼睫颤了颤,缓缓垂落下去。
斟酌片刻,我低声说:“如果你是木偶,你不可能赢得了曹举。”
元止寒沉默片刻,低头喝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我心中忐忑不安,这时,杜九英暴怒的声音戛然而止,唐时惊呼一声,“卧槽!死了!”
船王浑身软绵绵地瘫软在椅子里,瞪着一双眼睛,脸色发青发白,一动不动,胸口没有任何起伏。
杜九英的脸色惊疑不定,“曹举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我当然没死。”一道熟悉的男声从另一边传来,只见一名穿着燕尾服的年轻男子手里端着托盘,站在玻璃门的另一侧。
他慢步走来,扫了杜九英一眼,“被你纠缠太烦了,我在考虑要不要把你赶走,毕竟,在赌桌上赢了我的只有一个人,没有你们这些阿猫阿狗。”
杜九英勃然大怒,“你说谁是阿猫阿狗!”
曹举拉开另一张椅子,坐在元止寒身边。这身裁剪得体的燕尾服似乎不太合身,他扯掉领结,微微一笑:“你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答案很简单。每一个人的心底,都有无法触及的黑暗欲/望,当他们还弱小时,这些欲/望被深深地掩埋,而当他们强大时,这些欲/望必定会毫无顾忌地喷发,最终,会形成战争。”
“我不喜欢这样,也不喜欢吵闹,如果我的灵域能覆盖整个世界,如果每个人都成为人偶,那么,在他们的欲/望喷薄而出时,我作为人偶的主人,可以适时地遏制这些欲/望,到时,这个世界将永远不会再发生灾难和痛苦。”
曹举语速平静地陈述完自己内心所想,末了,他拿过摆在船王身前的那杯茶,低头喝了一口。
他的嘴角含着一抹清浅的笑意,仅仅只是通过这些言语,他似乎就已经看到了自己成功的那一日。
我愣了好半晌,才勉强消化了他这句话的意思。
不太敢确信地问:“你……你想要消灭人类的欲/望,让这个世界成为你想象中的样子?”
曹举抬眸,微微一笑:“小姑娘,很聪明。”
“痴心妄想!”杜九英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啐道:“你想凭借你一己之力统治整个世界?我告诉你,不可能!”
曹举垂眸,“我不是一个人。”
他静静地凝视着元止寒,“黑龙族身为龙族里最蛮横霸道的种族,血脉果然非同一般。你就好好滋养着我的东西,我会再来找你的。”
说完这句话,身穿燕尾服的侍者倒在地上,失去了呼吸。
寂静,诡异的寂静在蔓延……
在场的几人面面相觑,一个都不敢说话,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曹举就这样走了。
杜九英的脸色最为难看。
他刚才还想给曹举一点颜色看看,结果人家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曹举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在他的灵域里,他是彻彻底底的主宰,没有人能对他做什么。
“元止寒,刚才曹举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唐时盯着元止寒,眼神不善。
元止寒皱着眉,低着头一口接一口地喝水,没有说话。
露台下方传来一阵阵惊呼:“救命!船要翻了!”
天色蓦然暗沉下来,海浪翻卷至天际,狠狠往下砸。
我抬起头,瞳孔骤然缩紧,身体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滴滴滴……”
意识朦朦胧胧回归,眼前出现熹微的光,窗外树影婆娑,蓝天白云。
洁白的墙,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我竟然,在医院?
眼睛眨了眨,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唐时躺在旁边的病床上,眼睛紧闭,依旧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