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柳一下子掀开车帘,柳眉倒竖,轻叱一声:“你怀里那个姑娘是死是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反倒是她身上的狐狸精,若是不小心害了我们家小姐,你和这个女的,都得死!”
我拽了一把杏柳的手臂,低声道:“别这样说话。”
那青年笑了笑,视线落在我身上:“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现下看来,果真如此。”
杏柳一瞬间涨红了脸:“你……”
青年没有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接着说:“姑娘,我看你貌若甜心,想必也有一颗菩萨心肠,你同这女子,同为女子,为何不能施以援手?”
我皱着眉,心里有一点点不高兴。
帮人没问题,但这青年话里话外都是道德绑架,我很不喜欢。
当下沉了脸色:“施以援手的前提是,我必须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你方才已经说过了,这位姑娘已经被狐狸精缠上,我们这种普通人,对上精怪毫无胜算可言。”
青年低头叹气:“姑娘,既然我能一眼就看出这女子被狐狸精缠上,我自然也能降伏狐狸精,你为何不能相信我呢?”
杏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这人真是厉害,说谎一点都不脸红。你告诉我,你要是能降伏狐狸精,为什么还要把这女的带去罗音寺?你不是一个人就可以吗?”
青年噎了一下,半晌没有说话。
车夫:“小姐,我们别和这个人废话了,咱们回去吧。”
我蹙着眉,低头解下腰间的钱袋子,鼓鼓囊囊的一大团,悉数交到青年手里:“你拿着银钱去租马车吧,往前面直走,到了分岔路口往右拐,有一家车行,走过去很快的,你和我说话这点功夫,就能走过去了。”
青年的眼眸闪烁了一下,抬头望着我,没有说话。
我不想再和他过多废话,用眼神示意车夫驾车离开。
待马车离开那个地方,杏柳小声埋怨:“小姐怎么那么好心?那个女的被狐狸精缠上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们害的。”
我垂下眼眸,淡淡说:“话不能那么说,这世间有很多贫苦之人,能帮一点就是一点吧。”
杏柳:“小姐的心肠可真好。”
我笑了一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思绪早就飘到了远方。
选择帮助那女子,并非仅仅是同情她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我发现,京城发生的灵异事件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飙升。
先是陈姝的女儿日夜哭闹不停,然后是骆家的姨娘死相凄惨诡异,最后是大街上遇到的被狐狸精附身的青/楼女子……
这些,难道都是巧合吗?
我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还有那个从大街上突然冲出来的青年,他衣衫褴褛,却气度不凡,像是方外之人。
这些人出现,可不是什么好事。
修道之人一生的追求就是成仙,他们不好好呆在深山里修炼,跑出来做什么?
只有一个原因,天下……即将大乱。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马车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回到家中,我急忙找到扶桑。
凉亭里,扶桑提着一壶酒,悠哉游哉地靠在柱子边,眺望远方,眸色深沉晦暗,不知他在想什么。
天边,夕阳西下,余晖落在他高/挺的眉骨之间,在他深邃的眼眶中留下一大片阴影。
我慢慢靠近:“你在看什么?”
扶桑回过头来,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你不觉得,今天的夕阳,格外妖冶动人吗?”
他又转过头,继续凝视着天边残云落霞,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夕阳像火一般红,整片天空好像烧起来了似的。
“有时候的落日很漂亮,有时候的却很寻常,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扶桑的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那如果……月亮变成血红色,也是正常的事情吗?”
“什么?”我微微一怔,没有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扶桑的手指着天空,示意我看过去。
我抬起头,淡淡的夜色在天地间缓慢涌动,像给这片天空蒙上了一层深色的轻纱。
被蒙住的云朵后面,一弦弯月若隐若现,乍一看,根本注意不到。
与往常的银白色月亮不同,这一弦弯月,散发着淡淡的红色。
可以想象,当夜幕彻底降临之后,这一弦弯月的红色会随之越来越深,到时候,整片大地都会笼罩在血腥的颜色之中。
我的瞳孔骤然缩紧,用力揉了揉眼睛,然而那一弦弯月还是红色的,没有丝毫改变。
我心跳如擂鼓,那一种不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并且,比上一次更加强烈。
“怎么会这样……”
扶桑仰起头,酒壶对准嘴巴,用力往下灌,酒渍顺着嘴角,缓缓往下流淌。
他闭上眼睛,嘴里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变天了……”
我试探性地问:“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三起灵异事件,是不是和这月亮有关?”
扶桑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子,视线落在我身上:“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当幻境碎裂之后,所有的幻境碎片都会被吸入星空之中?”
我迟疑了一下,慢慢点头:“难道,这一切都和星空有关系?”
扶桑摇了摇头:“月亮和星空有关,但是,灵异事件没有。灵异事件频发,是因为幻境出现了裂隙,那些游荡在人世间的不人不鬼的东西,嗅着幻境里强烈的灵力气息,会凭借本能钻进来。”
“随着进来的精怪和怨灵越来越多,幻境破碎的进程会越来越快。”
“而月亮,纯粹就是因为,幻境正在朝着星空移动,每一分每一秒,我们和星空的距离都在缩短。”
扶桑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神情时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冷厉:“情况比我想象得还要恶劣十倍,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闻言,我的心一下子慌乱到极点,双手紧紧抓住扶桑的衣袖,急切地问:“你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吗?我们不能提前出去吗?”
扶桑长吁短叹,脸上浮现出一抹浓浓的无奈:“你觉得,我要是有办法,我为什么还要在这里跟你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