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而且，还是跟随幻境被吸入未知的星空之中，我的声音里难免带上了几分哭腔：“可是你明明看起来很淡定啊！一点都不慌！”
我才得知这个消息，就慌得六神无主了，而扶桑……他可是从始至终都知道这些信息的！他怎么能这么淡然！
扶桑摊开双手，无奈一笑：“我已经活了两万多年，身边的人，走的走，死的死，我活着还是死去，我都可以接受。你以为我像你一样，身边有那么多的牵绊吗？”
他那副看淡生死、云淡风轻的模样不死作假，却让我恨得牙痒痒，一下子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
“你在说什么屁话？你要是真的能安然赴死，为什么当初还要想方设法延续寿命？”
扶桑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就算是我也不能例外。但，如果有一天，无论怎么努力也没用，只能等死，那我也能接受。”
我被他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气得心肝疼，当即暴跳如雷：“你刚才也说了，你能安然赴死，但是我不能，我有太多的牵挂和羁绊。是你把我带来这个地方的，你就看着我这样死掉吗？你的良心何在？”
扶桑耸了耸肩膀，“你哪里看出来我没有良心了？看着你被我害死，我心里也很愧疚，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都自身难保了。”
我咬紧牙根，恶狠狠地盯着他：“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你都能淡然就接受，是吗？”
扶桑点头。
我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既然这样，那我和你，也没有什么可继续说的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我飞快离开凉亭。
一路上，我的脸都是阴沉着的，回到院子里，杏柳见我的脸色格外不好，下了一大跳：“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心情糟糕透顶，没有心思和杏柳解释，直接走进屋子里，反手关上大门，大声说：“我一个人静一静，你不要打扰我！”
杏柳还想说什么，听见这句话，到了嘴边的话只能咽下去。
她站在门外，忧心忡忡地说:“好，那我不打扰小姐了，小姐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一定要叫我。”
我有事？呵，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我有事的问题了，是整个世界都有事！
我坐在窗户边发呆，眼睁睁看着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果不其然，那一弦淡红色的弯月，随着夜色逐渐浓重，猩红的颜色，也越来越深。
本该是寂静的夜晚，此时却意外变得嘈杂。
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家里的下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只有管家在竭力维持秩序。
我看着那一弦弯月发呆，无论传耳朵里的声音里参杂着多少惊恐无助的负面情绪，也无动于衷。
外面那些大喊大叫的人，根本就不是人，他们不过是一缕幻象罢了。我现在自己都要死了，还能顾得上他们吗？
侯府如何乱，我不想管，扶桑大概率也不想管。
我现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才能活下去，扶桑么，只想着多睡一觉，多吃一口肉，多玩点好玩的，这样死的时候才不会太遗憾，他才不会管什么洪水滔天。
混乱的情况持续了大概半个时辰，侯府忽然安静了下来。
听外面的动静，似乎是巡夜的官兵来了。
我淡淡地瞥了一眼，继续坐着发呆。
在我没有想出来活下去的法子之前，任何事都无法吸引我的注意力。
然而，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伴随着人细微的说话声。
“大人，我们家小姐就在里面，我没有骗你。小姐在太阳落山之前就回来了，一直待在屋子里，没有出去过。”
“大人，您……您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我的确想趁着混乱偷些东西出去，但我没有来小姐的院子啊。小姐的贴身侍女杏柳姑娘，听见动静就把院子反锁了，里面还抵着很多木头，我寻思着，破门进去太困难了，所以去了库房偷东西。”
杏柳娇斥一声：“呸！你个不要脸的！侯爷和小姐平时对你不好吗？你居然还想搬空侯府！”
那老奴悻悻一笑：“杏柳姑娘，别骂了，我不要脸，我自己清楚。但……但这也不能全怪我啊，月亮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谁心里都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紧接着，是一道沉稳的男声：“行了，你下去吧。杏柳，带我去看看你家小姐。”
杏柳：“我家小姐早就睡下了，你一个男人，随随便便进出我家小姐的闺房，成何体统？”
男人不悦道：“真是迂腐！你抬起头看看，月亮已经变红了，不亲眼见到你家小姐，你怎么确定她是平安的？”
杏柳犹豫住了：“这……”
好熟悉的声音。
我收回思绪，慢慢走到门边，打开大门。
红色的月光落在庭前，萧歧和杏柳站在院子门口，男人身穿黑色盔甲，腰间佩着一柄长剑，眉宇之间。他平日里看起来就不太好接近，穿上这身衣服以后，愈发显得不好相处。
也不知道他这样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杏柳是怎么有勇气拒绝他的。
萧歧快步朝我走来，在距离我十来步的地方停下，上上下下将我检查了个遍，确定我没有损伤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外面现在很乱，我有些担心你。”
我蹙了蹙眉，“你并非是守城的将领，怎么会大半夜出来巡夜？莫非是圣上的命令？”
萧歧颔首：“嗯，月亮变红之前，圣上就已经将我召进皇宫了。我接到命令以后，立即整顿军队。”
我的眼皮子不由得跳了跳：“所以，现在挨家挨户进门的这些人，不是巡夜的守卫，而是沙场上的将士？”
“正是如此。”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军巡夜辛苦了，不知可有时间进来喝口茶？”
萧歧皱了皱眉，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那就在此稍作休息吧。”
我给杏柳使了个眼色：“不能让任何人进来打扰萧将军休息，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