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有个书生起哄道:“那要是第一百位之后呢?我们又不知道你的酒楼里来了多少位客人,你骗人怎么办?”
酒楼老板的脸色顿时拉长,严肃地盯着书生:“这位小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们做生意的人,最讲究的就是诚信两个字!若是连诚信都没有了,那我还做个什么生意,不如早点把酒楼卖了回家种地去!”
不知道他是不是这样的人,反正这番话听得大家很满意,不住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
酒楼老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今天是普天同庆的好日子,我也不能小气是不是?一百名之后的客人,所有酒菜一律打八折!”
此话一出,底下顿时传来雷鸣般的掌声。
趁着这些人还在听酒楼老板吹牛逼,我弓着腰溜进去,酒楼装潢阔气,一看就知道这里的消费不低。
我走过去拍了拍小二的肩膀,冲他笑道:“我是第几位客人啊?”
小二看了一眼门外那些还没进来的人,无奈摇头:“姑娘,你自然是第一个。”
闻言,我心里顿时舒坦了,大大咧咧地坐下,冲小儿笑道:“我要一个卤牛肉、一个鸡汤和一盆小鸡炒蘑菇。”
小二调侃了一句:“姑娘递一个进来,竟然不打算好好宰一顿么?”
把包袱放在一边,我笑着摇摇头:“算了,你们老板也不容易。再说了,今天咱们都是蹭公主的光,吃顿饱饭就好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小二冲我竖起大拇指,记下菜名,转身跑去厨房。
没多一会儿,外面那些客人陆陆续续地进来了,空旷的酒楼瞬间坐满了人。
还有的没有座位坐,看我只有一个人,提出跟我拼桌。
说话的人是两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眉眼之间有几分相似,应该是亲兄弟。
我点了点头,同意下来。
两兄弟来得晚了一些,没有赶上前一百名的优惠,只点了一盘花生米,和两壶白酒。
“他奶奶的,啥时候我也能娶个公主当媳妇啊?”稍微年长一些的哥哥擦了擦嘴角的酒渍,好不艳羡地说。
年轻一些的弟弟轻笑一声:“哥,就你这样还是算了吧,我听话新驸马是个面白无须的男子,那脸蛋比女人还要漂亮,你要是想被公族和看上,起码得把你这络腮胡给剃了吧?”
哥哥抹了一把下巴处旺盛的胡须,低声嘟哝:“天子又不是只有一个公主,这个公主喜欢小白脸,别的公主不一样喜欢。再说了,你哥又不丑,你瞅瞅我身上的肌肉疙瘩,咱们村里的寡妇个个馋的流口水!”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撸起袖子,炫耀他的肱二头肌。
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竟突然把脑袋扭了过来,笑眯眯地看着我:“姑娘,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是不是块做驸马的料?”
我正在吃卤牛肉,听见这话,牛肉差点没嚼直接吞下去了,呛得我脸色通红,不断咳嗽。
等我喘匀了气,方才抬起头端详着男人,这男人长得不丑,但也不怎么好看……
而且,做驸马最重要的也不是容貌啊……
我的脸色怪怪的:“我听你们方才说话,你们兄弟二人应该就是普通人家,天子怎么会把自己的掌上明珠下嫁给普通人?”
男人摆了摆手,把袖子给撸下去,眼里划过一丝不屑:“姑娘,你没听说吗?这位新驸马的出身比我们这些普通人还差,那是下九流里唱戏的!会认几个字,却连三字经都记不住!你说这样的人都能当驸马,我怎么不能?”
“戏子?”我微微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
自古以来,公主要么是出去和亲,要么是嫁给权臣的子弟,要么是嫁给状元郎,嫁给戏子的,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倒不是我看不起戏子,是这个社会看不起下九流。
“哎,哥,你别乱说,这些都是坊间流言罢了,也就你个二愣子当真。”弟弟伸手碰了碰个个的手臂,给了对方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如果弟弟没说话,我估计还要掂量掂量哥哥这番话的真实性,可这弟弟明显一副害怕惹上事儿的表情……
哥哥低头喝闷酒,看着这兄弟俩,我的脸色越发古怪了。
蓦然间,我想起一个人。
这个人的名字我不知道,他的长相我也没有看清,在金鳞城,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有一个戏班子来到破庙里避雨。
班主的儿子是个长相十分俊美的少年,班主说,他儿子这么好看,将来长大了是要当驸马的。
他的小儿子信以为真,把这当成发家致富的唯一道路。当时引得不少人嘲笑,说这班主不教好的,竟然从小就教儿子怎么吃软饭。
那也是一个戏子,一个长相俊美的戏子,一个想要当驸马的戏子……
该不会这么巧吧?
低头默默地喝了一口茶,如果那位驸马真的是班主的小儿子的话,我真心为他感到高兴,他的愿望终于视线了,他们一家再也不用走南闯北讨生活。
以后,他们也是体面的豪门望族,从下一代起,没人再敢说他们是下九流。
不过这些事情终究和我没有太多关系,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
“两位大哥,打扰一下,你们可否知道菩提庙在哪里?”
“你是外地来的?菩提庙谁不知道啊,那是咱们天子神都最灵的寺庙,里面的菩萨专门管男女姻缘。你想要去菩提庙的话,顺着这条街一直往西边走就是了,不用拐弯,走着走着你就看见了。”
谢过这两兄弟,吃饱饭,我沿着街道慢慢往西走。
夕阳沉落西山,在天边晕染开一片暗红色的晚霞。
一座古朴的寺庙矗立在山上,小沙弥拿着扫把清扫门前的落叶。
可能是太阳快要下山了的缘故,寺庙里没有多少人。
转了一圈,终于,在一个凄清孤寂的院落,我看见了元止寒的身影。
他背对着我,端坐在菩提树下,在他面前,身穿大红色袈裟的僧人闭着眼睛,缓缓拨动手里的念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