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歧背对着我,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常年习武的男人身体孔武有力,不似京城里的公子哥那般孱弱,腰背线条流畅而硬朗。
“嗯。你留在皇宫的事,我已经差人告诉侯爷了。意意,要不然,把侯爷一同接到皇宫里来吧,皇宫终归要比外面安全。”
我皱了皱眉:“你该不会打算一直待在皇宫不出去了吧。”
萧歧摇头失笑:“怎么会?我只是每个月有十天会进宫教导太孙殿下习武,其余的时间,我也是在宫外的。不过,只要你想在皇宫里待着,我自然有办法。”
……他可能确实有办法,但是,不会很简单就是了。
萧歧根本就不是皇宫里的人,他在皇宫,也只是暂住而已。
我想起扶桑那无所谓赴死的态度就生气,他自己都不努力了,我还保护他干什么?
我现在已经完全不指望这个人了。
“不用了,我就待在侯府,也挺好的。”
萧歧沉吟半晌,也不强迫我:“你自己决定吧,皇宫虽然安全,但是你在皇宫里没有认识的人,也确实不好,侯府毕竟是侯爷的地盘,再怎么样,你也不会受了委屈。”
我瘪了瘪嘴,算了吧,就扶桑那个人……
昨夜血月初现时,侯府乱作一团,扶桑作为侯府的主人,根本就没有出面。
我甚至怀疑,要不是萧歧来的及时,我的下场也不会太好。
“对了,我这次出来,主要是想找一个人,寂空大师,我听说他现在出家了,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萧歧一顿,神色晦暗不明:“你找寂空干什么?”
我将陈姝家孩子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末了,忍不住叹息一声:“陈姝爱女心切,她堂堂郡主的身份,天下大乱以后,却也只能一筹莫展,我作为她的好朋友,也就能帮一点是一点了。”
“陈姝……”萧歧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我想起来了,陈姝就是那个,你准备和她一起办宴会的女子。”
我微微吃惊:“你怎么知道?”
萧歧哼笑一声:“你们的动静闹得那么大,想知道难道很难吗?再者,你带回去那个男人,我若是不查清楚他的底细,怎么可能让他一直住在你家?”
我略略有些惋惜:“本来我和陈姝商量得好好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没人敢出门了。”
萧歧略微沉思片刻:“不一定。”
他慢慢道来:“我有所听闻,云朝公主似乎也想加入你们。”
我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萧歧淡淡道:“圣上虽然请了罗音寺的所有僧人为皇宫加持护罩,但,皇宫里的恐慌情绪比起皇宫外的,却只多不少。”
“谁也不知道,那些和尚什么时候会倒下,护罩什么时候会消失。甚至于,宫中禁止谈论红月之事,越是严令禁止,那股悄无声息的恐慌就散步得就越快。为了缓解这种情绪,现在宫中很需要一场喜庆的宴会。”
他慢条斯理地分析着:“再者,你们的宴会上邀请的都是京城里未出阁的年轻女子,登仙台的修建需要一定时间,皇室需要繁衍子嗣,无论在什么时候,年轻貌美、出身高贵的女子,都不会被人嫌弃。”
他的前一段话,我还颇为赞同,但后面一句话,直接揭开了皇宫那层虚伪的面具,我略微有些不适。
“这样的话,那我还是不要办宴会了,这不是害了那些女孩子么?”
“怎么会呢?”萧歧的话锋一转,他挑了挑眉,眼中含着几分疑惑:“你为何会那样想?帖子递出去,她们来不来,是她们自己的事,怎么能叫做害了她们?再者,你又怎么知道她们不愿意用身体换取皇宫的庇护呢?”
萧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没有半分避讳。我的脸色瞬间煞白一片,嘴唇紧紧抿在一起,连连后退。
他将藏在幕布后面的黑暗毫无遗漏地揭露出来,我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人世间的黑暗,我也不是不懂,只是,只是……大多数时候,人有口饭吃,有口水喝,他们能够活下去,因此,他们都愿意把自己内心黑暗的一面藏起来。
但,当死亡降临,当生命被威胁时,平日里藏起来的这一份黑暗,会彻彻底底地暴露出来,它的肮脏、阴险,令人作呕。
大抵是我的反应太过剧烈,萧歧看向我的眼神柔和了几分,他略略叹息道:“没事的,无论发生什么,还有我在你身边,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我不想再谈论这方面的事,刻意转移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能不能找到寂空?”
萧歧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塞进我二点手心里。
那玉佩圆润剔透,在暖黄色的烛光下,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把玉佩握在手里,有一股暖意顺着骨髓和血液传进四肢百骸。
“如果只是被脏东西缠身的话,不必那么麻烦,把玉佩放在那小孩儿身边,不出半个时辰,一切都好了。”
我惊讶地望着他,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玉佩:“这东西,有那么厉害吗?”
萧歧笑了笑:“谈不上有多厉害,但我自幼拿这枚玉佩对付一些阴损之物,从来没有出现过问题。”
我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就想到一件事:“话说回来,上一次,你一身夜行衣出现在我家的时候,被我设计掉进陷阱里,你的脖子上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印记,然后,你就凭空飞起来了,这是为什么呀?你会法术吗?”
萧歧的身形一顿,脸色怪怪的:“你……你知道那个黑衣人是我?”
瞅着他那一脸尴尬的神情,我“扑哧”一声笑出来。知道他心里面在别扭什么,无非就是他偷偷摸摸去吓唬我请来的那个琴师,这人心里面不高兴,又不明说,一个大男人,整这些小动作,他心里面也尴尬。
我别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了!你当我是傻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