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我如何劝慰,黛绮丝就是止不住眼泪,甚至哭得越来越厉害,到最后上气不接下气,两只眼睛肿得格外厉害。不知道恐怕还以为我欺负她了。
我也能理解她的心情,你想想,好好的一个大姑娘,被送去强大的邻国和亲,结果还没过几天,就被遣送回来了,他们国家的大王会怎么想?民众会怎么想?不仅仅是黛绮丝,黛绮丝一家人以后没办法继续生存下去了。
黛绮丝浑身无力地跌倒在地上,她足足哭了一炷香的时间,哭得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肩膀瘫软下去,双目失神。
忽然,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衣角,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公主!既然陛下不喜欢我,要不然我住在你的府上吧!”
“……嗯?”我迟疑了一会儿,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你,住在本宫府上?”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黛绮丝,你是皇帝的妃子,我是皇帝的姐姐,哪有皇帝的妃子住在公主府不住在皇宫的道理。”
“公主,我知道你们中原很讲究规矩,可是这件事情说到底不就是陛下太讨厌我不愿意见到我么,既然这样,那我就离得远远的,不让他看见他不就不会把我遣送回去了么?公主,求求你心疼心疼我吧。”
眼见我有拒绝的趋势,黛绮丝眼睛一红,又要哭出来。
我赶紧做了个手势制止她:“你别哭!这件事情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公主府很打,多双筷子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皇帝同意这件事情,你就可以跟本宫回公主府。”
“真的?!”黛绮丝眼睛一亮,喜极而泣,“我就知道公主是中原最善良最漂亮的人!”
她长得漂亮,一双碧绿色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人看时,眼睛里仿佛盛满了亮晶晶的星星,好像我是她的全部希望一般。
我不禁觉得好笑:“行了,你下去吧,别总是哭了。”
黛绮丝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当天我抽空和小皇帝说了这件事,小皇帝没有任何表示,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皇姐想让她住在哪里都可以,只是,皇姐可要小心此人。”
烛火下,小皇帝手里拿着一本书,蹙着眉头,手指捏着书页翻过一页。
蜡烛的芯子劈里啪啦燃烧着,光斑在青年光洁饱满的额头来回跳跃,像揉碎了的星光。
我沉思片刻:“你不是第一个让我小心黛绮丝的人,为何你们对她有这么大的恶意?难道她做了什么事?”
小皇帝合上书本,鸦青的睫羽缓缓抬起来:“西域人不善养殖,他们的食物和衣物都是从我们的边境地带掠夺而来。他们天性懒惰,只喜欢整一些害人的玩意儿,大家对西域人的印象不好,实属正常。”
“这些皇姐也都知道,像宋明祁白天那天的话,想来也不知有宋明祁一个人说过,朕就不赘述了。朕之所以让皇姐提防黛绮丝,是因为此人实在古怪。”
“哦?怎么说?”
小皇帝斟酌了一会儿:“黛绮丝平日里是如何向皇姐哭诉的?”
我如实道来:“没有说你的坏话,无非就是说你不搭理她,她百般讨好你,你却始终对她视而不见。譬如说,她亲自在厨房给你做了一碗羹汤,你却尝都没尝一口就让人把她赶出去,还因此大发雷霆。”
小皇帝冷笑一声:“羹汤?她怎么有脸说那是羹汤?皇姐可知她口中的羹汤是什么东西?一条绿油油的大虫子,配以蜈蚣蟑螂一起炖。朕寻思着,就算西域和中原饮食差距大,也不至于这么大吧?皇姐你说说,她是真心想讨好我,还是故意做这些让我厌烦?”
“黛绮丝次次求见朕,每次都是在我和大臣商讨国事的时候,一次两次或许是巧合,但每次都是这样,真的是巧合吗?依我看,这些都是她故意而为之,进而做出一副我为难她的假象。”
小皇帝的分析很有道理,我听了连连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不是你下旨要遣送她回去的么?这回总没有人逼迫你吧。”
“皇姐。”小皇帝无奈地叫了我一声:“我这是将计就计,我就想看看她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那你看出来了么?”
小皇帝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停顿班上,他慢慢说:“如果我没有猜错,黛绮丝其实是冲着你来的。”
“我?”手指了指自己,脸上写满错愕,我神色呆滞,脑子半天没有转过来:“我是个女人,不是男人。”
如果是冲着我来的话,应该派一个男人过来才对,怎么会派一个女人?
小皇帝沉思片刻:“皇姐说的我也想过了,目前看来这是唯一不合理的一点,不过也可以解释,对方为了让皇姐放低警惕,所以故意选了一名女子。”
顿了顿,小皇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我的反应,而后说:“皇姐如果不想冒险,我们还是把黛绮丝遣送回去吧。”
我垂下眼眸,淡淡道:“遣送回去?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还会再安排一个过来,如果下一次他们安排的是中原人,我们再想发现可就难了。把黛绮丝放在眼底下,她的一举一动都能看见,总让人放心一些。”
小皇帝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闻言,我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不是我,是国师。”小皇帝挠挠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前几天国师的人快马加鞭送信过来,国师夜观天象,帝王星周身现血光,恐会有血光之灾。”
“帝王星?”我扬了扬眉:“帝王星不是你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小皇帝怔怔道:“本来我也以为是我,但这几天我观察黛绮丝的动向,才发觉她是冲着皇姐你去的。想想也合理,本身我朝的帝王星指的就是两个人。”
小皇帝这番话说得从容淡然,他似乎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接受了将皇位分享给自己姐姐的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