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说这话时，眸子亮晶晶的，充满了对生活的向往和憧憬。
“成佛……”轻轻呢喃着这个词，我抬起眼睛，视线越过一众和尚，落在不远处的石像上。
石像还是原来的样子，瞧不出什么区别，它安安静静地盘坐在菩提树下，手里拿着一串断了的念珠。
人怎么可能无端变成石像？
或许这就是他们认为曹举成佛的原因。
可是我不相信他成佛了。
气呼呼地跑回去，转身关门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男人端坐在床边，漆黑的眸子静静地打量着我，唇角挂着一抹淡笑。
“意意。”他朝我伸出手，我下意识地走过去，痴痴地望着那双眼睛，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
“傻姑娘，哭什么？”元止寒好笑地说，抬起手为我擦去脸上的泪水。
“你恢复记忆了？”
“嗯。”元止寒轻叹一声，他凝视着我的眼睛，满满站起身，双手握住我的肩膀：“意意，这段时间，委屈你了。我并不知道我在一次次的轮回中失去了记忆，每一次我都很努力地想要记住你，可是最后都失败了，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没事，一切都过去了，我最害怕就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好，咱们也算似乎苦尽甘来了。”眼睛里含着一汪泪水，我的鼻头通红，一头扎进他怀里。
男人的大手笼罩在我头上，揉了一把，无奈地笑：“你说说你，都是要当妈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娇气？”
我没好气地别他一眼：“亏你还记得我肚子还有个孩子呢？我还以为你早就已经忘了。”
“怎么会，你是我的大宝贝，你肚子里这个，是我的小宝贝。”
元止寒两只手握住我的腰，笑盈盈地把我抱起来，放在床上坐着，他半蹲下去，抬头凝望着我。
他这人长得高，基本上都是他从上至下看我，嫌少有我俯视他的时候，令我觉得十分新奇。
他仰头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满满都是我的倒影，仿佛他的整个世界里就只有我一个人，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浓浓的占有欲。
我忍不住想，原来平日里他看我的时候，我是这副模样啊……
手指轻轻描绘着男人的轮廓，从高/挺的眉骨上划过，再到挺阔的鼻梁，我不由得感慨：“如果是个男孩儿的话，一定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男孩儿女孩儿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元止寒抓住我的手腕，深深地凝视着我：“这段日子真的苦了你了，等我们从这里离开之后，以后咱们在家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需要指挥我就行了。”
胸腔里充斥着浓郁的幸福感，我忍俊不禁，笑过过后，却又忍不住担忧起来：“你说，你都已经恢复记忆了，曹举放在你身体里的那块石头也已经离开了，为什么幻境还没有破碎？”
“寺庙里的那些和尚说曹举成佛了，我觉得他们在说笑，曹举那么坏的人，怎么可能成佛？”
元止寒略略思索片刻，正经地说：“一个人能不能修成大道，和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没有关系，在于他的悟性如何。自然，一味做坏事的人心智早就被蒙蔽了，所以坏人往往无法修成大道。曹举并非如此，他一直在为了自己的目的行动，无论是做好事还是做坏事，都只是为了这一个目的而已。”
“方才在菩提树下，他确实已经参悟了，所以肉身变成了石像，但又没完全参悟透，这需要一个时间。他的灵魂现在还在幻境之内，所以幻境不会瓦解，当他参悟透的时候，魂魄超脱人世间的一切，自然也会脱离幻境，到了那个时候，幻境自然而然就会土崩瓦解。”
我讷讷地问：“那要是曹举一直没法参悟透呢？我们岂不是要一直在幻境里？”
元止寒摇头失笑：“不会，虽然他的肉身已经变成了石像，但他的灵魂还没有摆脱人世间的因果万物，他的寿命统共就只有那么多，在寿命结束之前，他还没有参悟透的话，那个时候等待他的就只有死亡。等他死了以后，我们照样可以出去。”
我闷闷地低下头：“那岂不是要等几十年？曹举瞧着挺年轻的，应该还有好些活头。”
“几十年罢了，不过是沧海一粟。再者，我方才说的是最坏的情况，以曹举的心性和悟性，不出七天，他就可以参悟到他的道。”
“七天？”我被这个数字惊讶到：“我感觉曹举还没有你厉害，怎么他能修成大道，你却不能？”
元止寒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志不在此。”
“那你的志向在哪里？”
“在你这里。”元止寒把脑袋轻轻贴在我的肚子上，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在你和宝宝这里。”
我睁圆了眼睛：“你是说我拖累你了吗？”
“怎么会，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可是，你修成大道的话就可以长生不老，如果你选择留恋人世间的一切，寿数到了就会自然死去。你明明拥有长生不老的机会，却选择放弃，你真的甘心吗？”
元止寒微微眯起眼睛，倾身凑近我，眼里划过一丝危险之色。
我敏锐地察觉到些许不对劲，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以此拉开一点距离。
被他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即使没有做错事也莫名感到心虚，眼神飘忽不定：“你……你干什么？”
男人温凉的手指捏住我脸颊上的肉，我睁大眼睛，呆呆地望着他：“……干什么呀！”
“你个小没良心的，听你这话，如果你有可以选择长生不老的机会的话，你是不是就要毅然决然地抛夫弃子，去追求你的大道？”
我下意识地说：“可是我没有这个机会啊。”
话刚脱口，我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元止寒气得半死，在我脸上咬了一口，恨铁不成钢地说：“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我连忙用手捂住脸，可怜兮兮地求饶，他方才放过我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