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二叔的请求，被元止寒允许了。
有一部分何家人担心，因为今晚的异动，回家路上还会再发生什么事。
这样的胆怯，是我们自从来到这里以后，从没有在这么多何家人身上看到过的。
我忍不住回头情况那只被捆住的，已经没力气挣扎的灰狼。
大概，是作为精神支柱的何家主如今的模样，再加上那些从坟冢里爬出来的死亡野兽，击溃了他们心中最后的心理底线。
整个何家，只有一个人，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何悦像是一棵被遗忘在沙漠里的枯树，静静地站在人群之外，一直看着地上的灰狼。
唐时站在她身后，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息着什么都没说。
古朴的剑吟割断了众人杂乱的说话声，何家人看着悬停在他们面前的长剑，困惑又畏惧的看向元止寒。
有几个人直接就跪下了，“请尊上恕罪！”
其他人虽不懂怎么回事，但都跟着跪了，惹不起的大人物，跪总不会跪出错的。
何二叔也小心翼翼的跪在最前面，“还请尊上示下。”
我从侧面可以看到，元止寒的唇角向下抿着，分明是快要到了极度不耐烦的时候。
再让他们磨磨唧唧，没准元止寒就真要发火了。
我赶紧告诉他们，“这把剑可以护送你们回去。”
结果一群人又跟着行礼，“谢尊上大恩！”
可算人都走了，这一片片被从内部挖掘出坑洞来的坟地，忽然就变得更加可怕。
何悦目送着族人离开，脸上又放松，也有失望。
我站在她的身边，想安慰，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父女这个关系层面，我实在是没什么好的经验可以分享给别人。
何悦看看我，轻轻一笑，唇角藏着苦涩。
“我以为他们最起码也会问一问，要如何处置我父亲。”
“可他们什么都没问，甚至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就这样逃走了。”
“包括我那位一心一意说守护何家的二叔。”
我看着空旷的山道，轻声说，“不在意了，就不会失望了。”
只是，这句话说的轻巧，做起来太难。
最起码到现在为止，我自己都还没有真正的做到。
“元夫人，谢谢。”何悦好像真的听进去了我的话，朝我道谢过后，半分都不留恋的转头，再也不去看那条无人的山道。
她走到元止寒跟前，双膝跪地，行叩拜大礼。
“尊上，请问您打算如何处置我父亲？”
何悦之前虽然也会对元止寒比较恭敬，但我看得出来，那主要是因为何家主的要求，以及她所接受的规矩。
但这一次，和之前都不同了。
“他的魂魄还没完全散去，明日落山之前如果能找到溢散的魂魄，就可以送他入轮回。”
何悦精神一震，“有什么事我能做的？请尊上示下！”
“等你二叔回来再说。”
这一等，就是接近两个小时。
连何悦的脸上，都的了怀疑之色的时候，元止寒却依旧老神在在，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
唐时原地转了两圈，“要不我下山去看看？”
元止寒低头摆弄着我的手指，忽的抬眸，看向山道。
“来了。”
又过了一会，元止寒的长剑先飞回来，紧接着大家终于看到何二叔的身影一点点靠近。
只是，他那一身穿戴不太对劲。
“罪人何明，拜见尊上！”
何二叔跪在元止寒脚边，身上虽然还是披麻戴孝，但里面的衣服能看出来，从先前的正常衣服，都换成了粗麻布衣。
这是唱哪出？
“你有何罪？”
何二叔额头贴着地面不敢抬起来。
“何家造畜与天相争，招来报应导致如今大量祸尸四处流窜，请尊上前来救命，却还隐瞒不报，以上，皆是大罪。”
“但普通族人不知天罚，乃是我等历代家主做出错误决定。何明愿受生生世世责罚，换何家无辜族人自由，还请尊上恩准！”
最后四个字，他喊的字正腔圆，极其恳切。
我有些没想到，这位何二叔竟然能做到用自己生生世世来还一个个族人的程度，或许，他真的对何家是有心的？
何悦冷哼一声，“二叔，你说的这些似是而非，尊上应该更想听到你说说何家到底发生过什么。”
何二叔抬头想要呵斥她，但在接触到元止寒冰冷的视线后，就蔫了。
“说。”元止寒喝令。
何二叔身子一抖，跪在地上颤巍巍的说了实话。
“何家多年来醉心于造畜之术，但始终有瓶颈限制。祖上曾告诫我等子孙，人力终有极限，不可妄图与天相争。”
“但后辈心高气傲，遗忘祖训，将造畜之术进行大改，试图将孕妇腹中胎儿改造，以此获得天生人兽合一之造畜。”
“那生下来便性好杀戮，无法灭杀的怪物，便是由此而得。”
何二叔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带了无尽的悔恨，隐隐有哭腔。
“自那时起，何家人死后，便常有人灵魂消散却尸体不肯入土。不久后，连祖坟中买埋葬的先辈，也有了苏醒迹象。”
“为了解决这件事，我们私下里多方求助，最终也只能做到将祖辈封印，再阻隔游荡在外的族人尸体，保住未与他们接触过的后人。”
经过他这一番话，我心中许多解不开的谜团，终于有了答案。
为什么何家人对那些游荡的尸体只是隔绝，而不直接消灭。
为什么何家的祖坟不在风水宝地，却选了一块封印绝佳之地。
原来，都是这样。
唐时在这时候冷不丁的问道，“何二叔，你说这些，可解释不了你为什么非要何家主死。”
“既然一切变化都是在死后发生，何家主活着能碍着谁？”
话音未落，何悦就眼也不眨的看着何二叔，等他回答。
何明好半天才坦白，“是何明有罪，我为了阻止家主对外说出实情，暴露家丑，没有给他吃下尊上赐予的救命符咒。”
家丑。
我不由得一声长叹，就为了这两个字，害死了自己的兄弟。
现在，不还是全都和盘托出了吗？若他没阻拦，今天何家后人也不会看到那些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