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这些失踪的女子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据百姓所言,她们除了都是年轻貌美之外,没有任何共通点,而歌舞伎坊中的人更是取美貌者,这么多年轻貌美的女子,究竟是何人会将她们掳走呢?”风翊自言自语道。
经过今日一整日在江南水岸的赏玩游乐,我不知他是否能够得出结论,我却并没有什么思路,所谓现在得到的线索也不过是道听途说,既然黄宫人都能将我变成江湖人心中人人得而诛之的暴虐帝王,这些江南百姓口中的话,又岂能当真?
现在已是傍晚,墨谨一直没有出现,不知是没有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寻到我,还是躲在暗处保护,风翊终于想起回客栈,随手将手中握着的不知名的花束放在身边的摊贩前,“陛下,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客栈了。”
向客栈方向走去时,风翊分析起这件事,“现在可以知道那些人的目标是什么,却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看不如现将他们引诱出来,再到州府借兵,定能一举拿下!”
今日出来也不知做了些什么,得到了些毫无意义的消息,他的猜测也与先前别无二致,只是这一回倒不像是玩笑,而是认真。“如你所言,让墨谨去将那些人引出来,可若是引不出来……”
“引不出来就另想办法,毕竟他们能在州府的眼皮底下,掳走那么多女子,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我们抓住。”他说轻松,好似此事无法解决也无事一般。
只是现在也没有其他选择,先试试,若是行不通——“你还有其他办法?”
风翊摇摇头,坦然道:“没有,我从未断过案,现在没有任何线索,能想到这一层主意,已经是绞尽脑汁了,行不通到时在想办法,总之不能待在这儿什么也不做不是吗?”
死马当活马医,左右待着也是待着,试一试不一定就成了,毕竟此事出来已久,州府也一直在想法子,若是就这么轻易便被解决,就太过讽刺了。
我点点头,正欲开口,他又道,“只是虽然知道他们的目标,那些女子失踪的时间却没有一个定数,难道说要让墨谨每日扮作女子等他们?”
他一句话又将自己的结论推翻,敌暗我明,对方的实力我们并不清楚,墨谨武功虽好,却也不一定能以一敌百,何况若是对方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我们都不清楚,守株待兔的结果,难!
眼看已到客栈还没有想好对策,风翊道:“陛下容我好好想想,明日再议。”
我颔首上楼,与他背道相驰,推开房门时,屋内坐着一个人,若不是进门前看清了,我还以为我走错了,见到我,月奕站起来,“陛下回来了。”
他没有行礼,却还是唤我“陛下”,我进入屋内,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他勾唇浅笑,指着桌上摆好的菜肴,“陛下,这是臣让楼衣做的几道江南菜,陛下尝尝?”
我在桌边坐下,这些菜肴看起来没有宫中的精致,月奕随后坐下,为我布菜,我用竹箸夹起来尝尝,味道的确不错,比之宫中那些六年如一日的要可口的多,看来等到回宫之后,我要多到广陵殿去用膳。
今日在外游玩了一日,吃起起来也格外有滋味,我没有注意他只是看着我吃,自己却没有吃,吃到正投入时一抬头对上他的眸,不自觉的将竹箸放下,“你可是有话对朕说?”
被我戳破,他也不掩饰,端起手边的白瓷壶替我斟了一杯酒,酒从瓷壶中倾入杯中,醇厚的香气便馥郁在我们之间,他道:“陛下今日与风翊公子出去,可找到什么线索了?”
“你怎……”我记得我不曾告诉过他这件事,他怎么会知道?
没等我说完,他道:“陛下若是无事自然不会轻易出宫到江南来,只是陛下不说,臣便不问,昨日在城门处,那位公子叫我们小心,我就知道想必是与此事有关。”他说着顿了顿,“今日一早便与风翊公子出门,还让墨谨向宫中传信,臣便了然,臣僭越,只是陛下,既然臣都来了,陛下为何不将此事也告知臣?”
我忽然想起那日在广陵殿中,我为立王夫一事问他时他说的话,他的智慧不在风翊之下,甚至有过之无不及,只是我实在不想将他牵扯进来,我端起酒杯,轻抿一口,“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他看出我的意图,虽依旧声柔,却强硬许多,“陛下不必逃避臣的话,陛下若是不想让臣涉及,大可不必带臣来,既然臣来了,臣就希望陛下相信臣,让臣为陛下分忧。”
我放下酒杯,注视着他,告诉他,“朕不是不相信你,朕只是不想让你置身危险,想护你周全,带你前来,是因你本是淮州人,你身子不好,一路过来奔波,已经是不容易,再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如何是好?”
他闻言,目光一滞,垂下眼帘,声如细蚊,喃喃道:“臣想为陛下分忧,陛下既然信得过臣,就告诉臣,若是陛下以为臣罪臣之子的身份不宜参与此事,或是臣‘曲舞公子’的身份令陛下为难,臣……”
我下意识拿起一块糕点去堵上他的嘴,这动作也不知是随风翊学的,还是如何,做完这动作,我愣了片刻,月奕更是惊得连眨眼都忘了。
我收回手,移开目光,“日后别再让朕听到‘罪臣之子’四个字,朕那晚说的话你都忘了吗?你是月奕,生来无姓!”
我等了片刻等到他一个“是”字,还是将此事对他详细告知,以及风翊说的话,他的计划。
月奕听罢,若有所思,“江南三州均有女子失踪,先是柳州,之后是锦州,最后是淮州。”他将整件事归纳为一句话,然后道:“陛下以为三州之事都是同人所为?”
他的一句反问让我如梦方醒,自一开始,三州州府的折子便让我觉得这些女子失踪是同人所为,这才一直没有找到女子失踪的规律。
月奕接着道:“这些失踪女子除了年轻貌美这一点之外,其他没有任何相似点,并且失踪的地点也是直接从柳州到了锦州再到的淮州,淮州在柳州与锦州之间,若是同人,不会先到锦州再回淮州,岂不是多此一举?”
我与风翊都被那奏折上的话拘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月奕倒是先找到了突破口,我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再者就是鬼神作祟之说,臣觉得很有道理。”在这一点上他与风翊的意见截然相反,风翊说荒谬,他却说有道理,“能在州府的眼下将这么多女子带走本身就是一件不易之事,何况那些不论是青楼还是歌舞伎坊中的女子都是有达官贵人在意的,他们被掳走,却没有达官贵人向州府闹,若不是鬼神作祟,谁人有这么大的能耐?”
我有些不明白,毕竟鬼神之说最不可信,可若依他所言,除了鬼神作祟当真没有其他的解释了?他随即解答了我的疑惑。
他端起白瓷瓶将就倾倒下来,酒水溅到菜肴中,他道:“只是这鬼神并非真的鬼神,而是有人装神弄鬼,江南三州之内,谁能有能力即瞒过州府的眼,又能堵住达官贵人的口,这样的人只有三位!”
他说的三位,就是三州州府,“你的意思是——贼喊捉贼?”他点点头,“可若说是贼喊捉贼的话,他们将此事上书给朕,难道就不怕此事暴露?欺君之罪,他们敢轻易担当?”
月奕眉头微皱,“臣也不过是猜测,此事容臣再想想。”
他的口径与风翊一致,我心道将他的猜测告知风翊,说不定风翊能给它一个合理的解释,就听月奕道:“此事陛下先不要告知风翊公子,臣的猜测恐怕会影响到他的判断,不如等到风翊公子有了定论,陛下将两种猜测都查一查,然后再做定论。”
他言之有理,风翊的猜测有不合理之处,他的猜测也有不合理之处,依照风翊先前所言是要州府介入方可破案,可若是依照他所言,此事探查是还不能让州府知晓,否则更无法查出真相。
月奕起身道:“时辰不早了,陛下早些休息,臣会让楼衣过来收拾,臣先告退。”
他说着走出房门,他的背影依旧孱弱,自从晋封之日后,除了小胤子准备的郎中衣,我见他时他便总是一袭红衣,红衣穿在他身上美,却也叫人更心疼。
江南三州之事,我真的不想参与其中,不想他为之蹙眉,对他,我多的是心疼,多的是狠不下心来。他说我们当年曾相识,我将他便真的觉得似曾相识,对他也唯有温柔,仿佛如此才能弥补。
他要的是什么,我不清楚,可就算猜测到了,我也给不了,我是一国之君,能给他的最多也就是一世荣华富贵,与保他周全,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可他眼底的悲伤太深,有时我都不敢与他对视,唯有满足他的要求,哪怕会将他置身于危险之中,只要是他要的,我也想给他,我以为我不想追溯过去,每次见到他,却都想去探查那深远的被缢死的记忆,哪怕,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