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檀郎”入选之日,朝臣上下皆请立王夫,新晋“檀郎”五位,其中一名为虞言则的竟还自请王夫。
“陛下意下如何?”小胤子抱着四位新晋“檀郎”的画像,指着玉案上的虞言则问我。
我伸手合起画轴道:“告诉广陵殿,我今晚过去。”
“陛下说什么?”小胤子险些摔了手中的画像,自蒙国御史之事后我便再未见过月奕,这时想起他来,连我自己都十分讶异。
“需要朕重复一遍吗?”我随手拿起一本奏折翻看,无非是边境报安的折子,自从流隐走后,边境来的折子多了,后宫中再无风浪,流隐不在,只有风翊和月奕的后宫连一丝涟漪都掀不起。
小胤子没有再说什么,出了政事殿。
头次见到他时,他还是相侯家的公子,只因为……我至今不知,他为何不恨我。
黄昏过后,广陵殿中燃起了大红喜烛,这是父王当年留下的规矩,初次临幸的后妃宫中都会如此,我走进这间宫室中,熟悉却又有几分陌生,这是母妃被打入冷宫前住的宫室,我在这里,生活了五年。
广陵殿内,宫仕跪迎,本该在最前头的月奕却不见踪影,“月奕呢?”
小胤子在我耳边答道:“陛下,月奕主子染了伤病,怕是不能迎驾。”
“伤病?为何朕不知道?”
“奴才也是方才才知道的,似是自蒙国御史离邦后就一直病着,只是月奕主子说是旧病,不肯让宫仕请御医,也不许他们告诉陛下,陛下一直忙于诗将军之事,不曾来过后宫,所以……”
我点点头,向他的寝殿走去,寝殿外一片喜气,寝殿内却静谧非常,我悄声进入,外室中烛光摇曳空寂非常,步入内室之中,才看到身着大红衣袍,坐在窗边的的月奕。
他长发未束,披散在肩上,一泻而下,柔顺的垂到地面,侧眼看去,他左手握着一支玉萧,皓腕从衣袂间隐露出来,美而不张。
约莫是我弄出了响动,他并未回头,只是低声问道,“陛下想听什么曲子?”
我走到他身前,看清了他的模样,未施粉黛,面色稍显苍白,“你想为朕奏曲?”
我话一出口,只闻月奕轻笑一声,这笑意中带着三分嘲解,七分悲悯,他道:“月奕不过区区‘曲舞公子’,陛下驾到,若不是想听曲子,难道是想让月奕献舞?陛下赎罪,月奕不能献舞,月奕……”
看来他还是介意我在蒙国御史面前说的话的!我在他面前坐下,自他手中拿过玉萧凑到唇边,指动曲启,是一曲《淮州月》。这曲子是当年母妃获幸时常奏给父王听的曲子,我看到月奕的神情由悲切到诧异,由诧异到不解最后成了慌张。
一曲奏罢,我放下玉萧和他对视,“你是在为蒙国御史之事生朕的气?”
听到我的话,月奕神色稍变,我接着道:“可你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去胡闹,那日朕是为了大宁的国威,为了蒙蛮之族不敢犯我大宁,月奕,朕将你移居广陵殿,加之今日这一曲《淮州月》,算是为你赔罪可好?”
“陛下……”月奕轻唤一声,却是忍不住掩口咳嗽,“咳咳咳……月奕知道了。”
他说着便要起身向我行礼,我将他扶起,道:“既然如此,就不可再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朕这就传太医前来为你医治。”
他摇摇头,道:“臣只是顽疾,陛下无需费心,陛下只需赐臣些防风草就好。”
见他坚持,我也不多说,点头应允下来,直接说出我这次来的目的,“你可知摄政王联合众卿上书逼朕立王夫一事?”
他微怔片刻道:“臣知道,臣听闻今年新晋的‘檀郎’中,有一名为虞言则的郎君已向陛下自请冠夫,陛下是为了此事来问臣?”
我不可置否,“不错,你觉得这虞言则如何?朕立他为王夫可好?”他颔首沉思片刻,然后道:“臣以为,若要立王夫必要能为陛下分忧,政国大事咨之必询,陛下可知道那虞言则才学如何?可通读兵法,晓畅军事?还有便是此人品德如何?再者……”月奕说道此处顿了片刻,才道:“背景,此人的背景是否牵扯到某些有利害关系的人。”
前者我都能接受,可他竟然向我谈及背景,说到背景,最有利害关系的恐怕就是他自己了。约莫是我的神情太过诧异,月奕突然跪下。
“臣多言了,陛下恕罪。”月奕音中带颤,我将他扶起,“无事,这些话是朕让你说的,朕怎么会怪你,不过还有一件事,朕想征得你的同意。”
月奕起身,微带疑惑,“陛下有何事请吩咐。”
我回身到他的榻前坐下,拈起床褥上的一瓣花瓣,这是梅花。梅花又称罗浮,宫中有一殿,名叫罗浮宫,便是先任女帝王夫的宫室,这罗浮是高洁之花,只是春末还能弄来这罗浮花瓣,也实在是难为方云扰了。
我道:“朕早知道立王夫一事躲不过,所以便也早早有了人选,虞言则虽然品貌才干都不逊色,却不是朕心中的人选,朕心中的人选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月奕抬眸看着我,“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