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吾弃天下
主子2025-07-02 20:143,166

真的……愿意为了他连性命都放弃!是天人的身份重要还是他重要?明明只是被做了弃子的皇子,明明什么都不是,安王却为他牺牲了整个王室,整个王室都及不上他的一条命吗?

  小胤子的声音再次在我的身后响起,“决定了吗?现在死在这里,你也算落得个殉国的好名声,当年安宁之战,没有抓到安王的弱点,否则这天下早就没有什么安国了!”

  城楼上的安王不知是否犹豫了,而我身后的清蝉,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就像此事与他全然没有任何关系,就连这个国家的王要为他而死,他都没有说一句话。

  就算是听到安王的回答,他依旧面色无惊,只是眼中带着的悲悯,与从前我见他时一样,安王露出苦涩的笑意,“若是今日为你而死,能恕我王室罪过,孤王……愿意!”

  安王拔剑出鞘,王的剑在皇城之上闪过寒光,没有人阻止,皇城上,皇城下安国的军士在剑出鞘的瞬间,齐齐下跪,他们这是在送王,王剑噬了血,我看着安王死在他的皇城之上,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听到清蝉的声音,他说:“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是的,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从此这天下再没有安国了。

  我看着清蝉在我的面前跪下,他是安国的皇子,我是宁国的陛下,他却从来都没有跪过我,今日他在我的面前跪下,对我道:“请陛下赐质子清蝉一死。”

  我下意识的想逃避,后退一步,却被卿胤扶住,我甩开他的手,太可怕,他已不是我所熟知的那个卿胤,现在的他让我害怕,我摇着头,就算不是安王为护他而死,就算他只是清蝉,我也不可能赐死他。

  他抬眼看着我,眼中依旧是那份悲悯,只是这悲悯中带上了一丝乞求,从前我看到的,是他对旁人的的悲悯,现在我看到的,是他对自己的悲悯,他是天人,所以悲悯苍生,可是又有谁能悲悯他呢?

  “安国已亡,我是王室,就算质子之身,难道连殉国都不配吗?求陛下——赐清蝉一死!”

  我合上双眸,他说的对,他是安国王室,如今,安国已亡,所以才会从他的眼中看到他对自己的悲悯,我颔首欲语却被卿胤打断,“陛下!质子还不能死!安王之死,对外道是为了保全天人,若是连天人都赐死,大宁难以服众。”

  “难以服众?”我连怒的力气的没有了,“卿胤,你逼死安国王室,现在告诉朕,要留下一个亡国王子,你说是谁难以服众?”

  清蝉清冷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这是安国欠我的,今日都还了,安国的王室是我逼死的,清蝉在此以死谢罪。”

  我不懂他在说什么,今日的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没有人向我解释清楚,我也不想再去探寻答案。我走向一旁的军士,抽离出他手中的剑,那剑拿在手中是极沉重的,我执剑指向清蝉,“朕成全你。”

  “陛下!”小胤子冲到我身边想夺下剑,“质子不能死,质子若是死了,只怕安国百姓会以陛下暴虐,难免引起暴乱啊!”

  我斜睨着他,还是那样的话,现在从他口中对我说出来,却是无比的讽刺,我冷笑着问他,“留下清蝉做什么?做安抚安国百姓的工具吗?他以天人的身份出生在这世上,又以质子的身份被送到大宁求和,现在,连利用他的国家都没有了,难道还要朕将他留下来继续利用吗?”

  “陛下……”同样是那样的无奈,此刻他唤着这两个字,却让我自己都觉得不配,我算什么陛下,我不配做这个陛下,我连他的半分残忍都没有,我又怎么能执掌这个天下,可先前种种,让他做主便罢了,我护全不得,难道连让一个人死做不到吗?

  我抬起右手,将剑锋指向自己,“从前所有都可以你替朕做主,小胤子,你怕是都忘了,究竟谁是主,谁是奴了吧!”

  他连连摇首想要解释,我打断他未出口的话,“也罢!朕知道自己做不好一个帝王,女帝不当政——不是莫须有的,小胤子,今日朕要成全清蝉,你若是拦着朕,朕就替清蝉为安国殉国!”

  “陛下!”他不住的对我摇着头,“小胤子,你可还记得,朕当初为何要登上王位,你恐怕忘了,你的眼中只盯着天下,都忘了当初我想要王位,为的不是争天下,不是要江山,我为的只是将冷宫中的母妃救出来!”

  八年了,恐怕从我登上王位的那一天起,他就在准备今日之事了,我知道我是阻止不了他的,可若想阻止他,却也只有我!

  他怔住了,后退几步看着我,眼中片刻的失神,我举剑刺向清蝉,我看见他和上双眸,勾起唇角,他终于等到了吗?我已经不想再去探寻任何事,他想结束这一切,我一样的急迫。

  剑终究没有刺进他的身体中,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对他下手,即便这是他想要的,也是我能给他的最好的归宿,剑脱手摔在我的脚边,我却没有勇气去再度将它捡起。

  “我早就说过,到了身不由己的这一天,陛下要狠得下心去。”他俯身替我将那把剑捡起,呈到我的手中。

  我从他的手中接过剑,狠得下心?我就是太过狠心,让月奕替我这不值当的江山而死,我手中的剑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深深的刺进了他的心口,鲜血顺着剑体淌出来,就像是那日,他抱着小狐,冰蓝色的衣袍被小狐的鲜血浸染,他在夕阳下葬了小狐,他说,小狐最喜欢落日,日后就能日日看到落日。

  他缓缓倾倒下去,我不知他喜不喜欢落日,可我记得,落日中的他真的如同天人一般,可惜我不能将他葬在落日之后,不能让他日日看到落日!

  他总是稍站一会儿便会觉得累了,要倚着什么,我总以为他太过娇生,可谁又知道他是真的累了,现在好了,他不会再累了,长久的睡吧,从今往后都不会再累了。

  我松开剑柄的一瞬,忽然觉得太累了,我只想好好的歇歇,好好歇歇……

  ……转身回首的刹那,回廊之侧飞扑出来一人摔在我面前,小胤子下意识的向我身后一躲,关键时刻他居然也这么贪生怕死,我稳稳心神,定睛看向这个不速之客——一袭玉蓝麒麟纹衣衫,赤着足,鞋袜已不知何处去,一头乌丝未束,凌乱的披散在肩上。

  我正欲开口,小胤子这会儿倒是勇敢起来,从我身后跳出来,指着那人,大义凛然:“大胆!什么人敢惊圣驾?”

  那人抬起头,一双眸子清灵甚水,容貌虽及不上月奕惊艳,却有说不出的气魄,连我这个一国之君都忍不住被他所折服。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双脚上,“你似乎不喜欢穿鞋袜。”

  他没有动,仿佛我说的话与他无关,他道,“有些事不需要理由,不喜欢也是一种理由,而我没有不喜欢,不穿就是不穿,就像陛下现在身着的不是龙袍,难道是因为陛下不喜欢龙袍?”

  ……他走出夜烛下的阴影,站在我面前,再次将手中的鸢尾递到我面前,我伸手接过这支身不由己的花,听他道:“清蝉。”他吐出两个字,“我名唤清蝉,陛下就不要叫我五皇子了,自我踏出安国的那一刻起我便已不是安国的王子。”

  “清蝉。”我不由自主的重复这两个字,听他接着道:“世人皆唤你陛下,登基六年你可还记得自己名唤什么?日后你唤我清蝉,我也不想唤你陛下,你名唤什么?”

  莫说登基六年,便是登基之前,除了也没有几人知道我名唤什么,“你可知道王的名讳是不能轻易唤出的?你可知道你今日之言,朕能治你死罪?”

  他便笑了,“我是安国质子,陛下治我死罪恐怕还会顾忌安国,何况,我已是质子之身,换作陛下还会怕死吗?”

  ……“这狐会长大的。”我吐出这句话,他愣了,我也愣了。

  他愣了片刻,道:“自然是会长大,长大了,便能自己走路,不必抱着。”

  即便是不长大,现在这样也是能自己走路的,狐与狼一样,生来便会走路,不必蹒跚学步,可若是一直被抱着,恐怕长大了,却会忘了该如何走路。

  清蝉忽然道:“不会忘了如何走路,只是不能像其他狐一样追赶猎物罢了。”

  我本是在心中想,却说出了口么?我看着他,他浅笑,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陛下觉得我说的可对吗?天生会的东西是不会轻易忘记的。”

  ……“不必左右天道,只要左右人心即可,左右天下的是天子,左右天子就能左右天下,于安王是如此的,于陛下亦是如此。”

  “人心是比天道还难以预测,还难以控制的东西,我左右不了人心,更左右不了安王之心,陛下可知道,若是想要左右一人之心,便要得到他足够的信任,我得不到安王的信任,也左右不了他之心。”

  ……“这或许便是我的宿命,注定无法成为真正的天人,去左右帝王的决策。”

  “帝王家的人,宿命是天定的,可天的宿命却是帝王定的,陛下今日之所以为陛下,是天意,而往后天意人命就都是陛下的旨意了。”

  ……天意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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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不好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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